第05章 媛神堂(第2/6頁)

(那是什麽呢……?)

然而,她的左手也提著某樣物品。雖然夜色黯淡,那玩意兒怎麽也看不真切,但好像是個黑乎乎的球體,沒錯,好像是——

(人、人頭……)

——被她提著,垂在她身側。她在向前走。

(怎、怎麽可能……)

心裏想著不可能,不過,雖然他自始至終都在凝視她,卻一直神思恍惚。換言之,就算井的背面事先藏有人頭,妃女子又提頭出發,他也肯定視而不見。因為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個朦朧的燈籠。

(嗯……她拿的是誰的頭?)

這麽一想,斧高猛然想到可能是先前的首無又出現了,幾乎當場癱軟。

(如、如果是淡首大人或首無,那麽提的就是它自、自己的頭……)

一瞬間,斧高欲從參道狂奔而逃。不過他凝神細看,只見那漸行漸遠的人影頭上似乎纏著白色的手巾。光線太暗看不清楚,但至少不像沒有頭。

(有、有頭,脖、脖、脖子的上面……還有……)

這時人影已至媛神堂。她打開了對開型的格子門,進入堂內。燈火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因為對斧高來說,燈籠是在紙糊格子的另一側移動吧。

他鼓足勇氣總算留在了現場,不一會兒,夜風中傳來了一種微弱的聲音。側耳傾聽,他很快就明白了,那是誦經的調子。現在少女一定面對著祭壇呢。

(畢竟是妃女子小姐……)

想歸想,斧高卻不能完全放心。一個可怕的設想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也許在某地、在祓禊儀式過程中的某一時刻,妃女子被首無替換掉了。人類和人類辦不到,但如果對方是妖魔,替換壓根就不難吧。

妃女子已經進入媛神堂,不管怎麽說,他也不必再傻站在這裏。雖然心存此念,但斧高的腳卻動彈不得,沒多久,身體就輕輕哆嗦起來。

而另一方面,媛神堂中的燈籠光開始向神堂的右側(即西方)移動。那裏有一座奇異無比的建築,名曰榮螺塔。再向西,是婚舍的三幢建築,從北至南依次為前婚舍、中婚舍和後婚舍。今晚長壽郎將在其中的前婚舍度過,妃女子則會在中婚舍過夜。

那些奇妙的建築斧高只進去過一次,是今年春天的時候,長壽郎帶他來的,還笑呵呵地囑咐他道:“別讓任何人知道喲!”

從北側的對開型格子門進入媛神堂,正面就是祭壇,在祭壇後方能望見媛首冢。媛首冢右側略靠裏的地方祭祀著禦淡供養塔。

擺放各種供品的祭壇右邊有一扇拉門,穿過這扇門就會踏上一條短走廊。行至走廊盡頭,打開眼前的拉門,裏面就是榮螺塔了。這幢建築的妙處就在於它的古怪構造。塔內,由木板密密鋪就的通道,以螺旋形的曲線向左上方陡峭地斜伸開去。沿通道層層攀升,剛想著總算到了塔頂,卻馬上就要反向旋轉而下。換言之,特意登上去卻必須立刻下來。塔下也有一扇拉門,門內是朝三個方向延伸出去的三條短走廊。右走廊通往前婚舍,中間的可抵中婚舍,左邊則直通後婚舍。三套婚舍結構相同,入口處是茶室,有四帖(1)半大;裏面是六帖大的房間,頗具小型住宅之風。無論如何,那些建築裏最有趣的莫過於榮螺塔的上下行構造。假如斧高從媛神堂出發,長壽郎從婚舍出發,同時上塔,在登頂之前兩人卻絕對不會相遇。因為榮螺塔是雙重螺旋結構。

“你能明白嗎。兩條路就是像這樣,交錯著往上升哦。”長壽郎快活地看著雙眼圓瞪滿臉驚訝的斧高,細心講解。

“但是,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造這麽奇怪的東西呢?”

長壽郎說過,兩人獨處時措辭就不必鄭重其事了。但斧高還不能靈活區分場合,所以不經意間語氣就會變得恭敬起來。

“這個嘛,因為在這個漩渦裏行走可以驅除邪魔嘛。”

斧高稍顯拘謹的見外措辭,令長壽郎苦笑不已。不過,他還是把榮螺塔的驚人作用告訴了斧高。

人們都說淡首大人總是對秘守家的男子,尤其是一守家的繼承人作祟。那女孩是不是完全不受殃及呢?這個問題也難以定論。一守家出生的女孩裏,偶爾會有瘋瘋癲癲的狂女。日常生活倒是與常人無異,但言行中時常顯露狂亂跡象。和傳說中特立獨行舉止怪異的淡媛有重合之處,因此不知何時起,這種現象也被認為是淡首大人施加了影響。傭人及村民之所以向妃女子投去奇異的目光,她本人的粗野固然是部分因素,但主要也是拜家族代代有狂女的現象所賜。雖然誰也不認為她當真精神失常,但人們常常心懷恐懼,認為她隨時可能發瘋。

如果說狂女的出現是對一守家內部的影響,那麽對族外的影響則容易應驗在新娘身上。當然這裏的新娘是指嫁給繼承人為妻的女人。辯證地來看淡首大人對繼承人作祟的負面感情,或許也能這樣看待:其中含有極度扭曲的愛情。也就是說,婚禮意味著本該被咒死的人,心卻被別的女性奪走,所以淡首大人會發怒。一守家流傳下來的一個故事,讓人們全盤接受了這種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