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淩晨5:32 伊麗莎白(第4/4頁)

“哦,是嗎。”伊麗莎白說道,即使面對她,伊麗莎白也沒表現出有多大的興致。

“現在對你來說確實是非常艱難的時刻,但是你知道—”

“如果你想跟我說,這只是上帝加在你身上的考驗,他知道你能挺過去,那你還是閉嘴吧,這種話我已經聽了無數次。”伊麗莎白說。她仰起頭,繼續凝望無邊無際明亮的藍天,但平靜的時刻已經消失殆盡,就是被這個多管閑事的女人給攪和了。

“相信我,麥克萊恩太太,我不會說這種話的。我見過很多人承受著超負荷的壓力,但是一味地歸罪於上帝毫無用處。你想象不到,我采訪的人中也有很多被現實擊垮,而那些說著陳詞濫調的人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沒有考慮到真正的受害者。”

伊麗莎白轉身看了戴安娜·杜普萊西幾秒,然後走下台階。

“還有一句話我受不了的,” 戴安娜殷勤地向她靠過去,“就是‘其實這不是最糟糕的’。”

她很驚訝伊麗莎白竟然放聲大笑。“人們總是說‘其實這不是最糟糕的’,而我想說,‘是的,但是還可以更好些’。不過他們總是堅持認為這不是最糟糕的結果。他們為什麽要這麽想?他們又怎麽知道?”

“他們確實不知道,而且你知道嗎?”

伊麗莎白扭過頭,等著聽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他們不需要知道,他們從來或者永遠也不會知道。人們只是說了他們認為你想聽的話—或者他們認為得說點什麽,然後一回家就忘得一幹二凈,但是等你回家後就會思前想後。”

伊麗莎白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她,難道這是記者讓他們的目標人物泄露黑暗歷史的慣用伎倆?會不會明天的頭版頭條就是在揭露她黑暗的靈魂?

戴安娜仿佛看穿了伊麗莎白的心思,笑了笑。“你懷疑我,我不怪你,畢竟我是一名記者,來這裏就是挖新聞的,對此我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不過我對責任歸咎或者警察的調查進度一點都不感興趣,我更想知道你都經歷了些什麽。”

“那可真好。”伊麗莎白不動聲色地說。其實她可不認為這有什麽好,這個女人來這裏就是為了工作,而她還大膽地承認了,這對她來說是錢的問題——這個故事要結束了。

“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得更多,不久前我才寫過一篇報道,關於一個患有先天艾卡爾迪綜合征的女孩。”

“哦,是嗎。”伊麗莎白用同樣沉悶的語氣回復她。“不過我得承認,我根本都不知道那是什麽病。”

戴安娜胳膊夾著皮包。“不知道很正常,這種病並不常見。她母親跟我說,她女兒是最好的孩子,她那麽美好,睡覺時像天使一樣,從來不哭鬧……”她的臉上又綻放出笑容。“不哭鬧可能已經是一個預兆了,當然,這是她第一個孩子,所以她也沒在意。她女兒的名字叫勞倫,她美麗的小女兒勞倫。”

伊麗莎白也不是對別人的痛苦毫不關心,只是她在每天的生活中都能接觸到這些故事。參加所有的支持團體和唐氏綜合征媽媽聯合會的時候都能聽到,一個接一個讓人感到沮喪的故事。從這些人身上根本得不到什麽有利的經驗,伊麗莎白對此總是感到不堪重負,疲憊不堪。

“當馬吉第一次去看醫生,”戴安娜繼續說,“嗯……一切就開始了,核磁共振,腦電圖,CT掃描。她曾跟我說,前一秒你是母親,後一秒你就是醫療術語的活字典。”她把皮包拿到面前,又笑著說,“我想這些你肯定都聽過了。”

“是的,”伊麗莎白說道。“確實糟透了。”但是腦海裏又有另一個聲音,又來了。不管這個記者的意圖是什麽,她所做的就是要激怒伊麗莎白。不管這個故事多不幸,她自己的痛苦在別人眼裏都會變得不值一提,還會被編造成其他形式,譬如“其實這不是最糟糕的。”

或許是覺得兩人之間的交流並不暢快,戴安娜看了眼表,平靜地說,“我想我們得走了。我們要在四十五分鐘內趕到醫院,而且交通狀況可能會很糟糕。”她朝大門走去,然後停下來說,“但是我想我們得先把你的鞋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