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斯蒂芬(第3/5頁)

“謝謝你,爸爸。”

他又躊躇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走出了廚房,繼續忙著他DIY的東西。

趁海登還在快樂地玩著,我把廚房收拾了一下,隨後爬上樓去找筆記本電腦——我的避難所。我沒去管郵件,在一陣興奮的幹勁中在線申請了工作,給三家臨時代理機構投了簡歷。這種狂熱的實際行動——我幾個月前就該做的事情——有了效果。前路不再黯淡。只要想一想,我虛偽地對自己說,你正要成為一位出版作家。我決定了,明天,希望怒火能減退一些,到時候我要聯系馬克,告訴他去找一家公立診所做檢查,或者尋求他所需的幫助。我會堅持讓他在恢復正常之前先搬出去住——在那一晚之前,我從未想過他會是應該離開的那個人。只是……我真的想再回到那棟房子裏嗎?我突然意識到昨晚那個陰暗的、抽動的東西沒有出現——我環顧屋子,看著那鑲著荷葉邊的窗簾,還有淡雅的墻壁,裝飾在上面的質地優良的水彩畫是媽媽從家具工廠批發的——不管它是什麽,沒有跟著我到這裏。

那天,我沒給馬克打電話,他也沒有打給我。我時不時地查看著手機,只有垃圾短信。

晚上,媽媽試著從我這裏挖出更多的細節,但被我打發走了,安撫她說馬克工作壓力大,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媽媽給海登洗澡喂飯時,我和爸爸安靜地看著橄欖球,當她給海登做了一盤非常不健康的魚條配人工合成的甜醬汁時,我隱藏著自己惱火的情緒。我很早就睡了。

我還是無夢地一覺睡到很晚才起,感覺身體輕快又放松,好像泡了好幾小時的熱水澡一樣。不知是爸爸還是媽媽已經把一小壺咖啡和一盤吐司放到了床邊。雖然吐司涼了,咖啡略帶余溫,但搭配起來還是很不錯。我伸了個懶腰,輕輕地走到窗邊。窗下,海登正在幫外婆晾衣服,一群小鳥正在啄食陽光斑駁的草坪上的早餐碎屑,海登咯咯地笑著,追著它們。我拿著電腦,鉆回被子裏。

當看到一封來自加拿大出版公司的郵件時,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本以為會被拒絕,我讀了兩遍才完全理解大意:她想出版我的書。我的第一反應是告訴馬克這個好消息。我想和他分享,看到他驕傲的神情,聽到他贊揚的話語。

你不能這麽做。你拋棄了他。你把他留在那棟房子裏,自己逃走了。

我有權為他對海登的所作所為感到生氣,我當然有這個權利,但他的狀態也並不好。據我所知,他處於極度的精神崩潰中。我不僅沒有幫助他,反而逃走了。

我把他獨自留在那座房子裏。

我的臉因羞愧而發燙,我一把抓起手機,差點把咖啡壺打飛,然後撥了他的手機號。電話直接轉到了語音留言。我給他發了條短信,讓他打給我。

相比於饑餓,我更多地感到胃痙攣。我吃了吐司——面包很軟很耐嚼,然後又讀了一遍代理人的信息。我努力寫完了一篇回復,說明自己接受她的邀請,但又不希望郵件讀起來過分熱情和諂媚。

我把它轉發給馬克,接著瀏覽了收件箱裏余下的郵件。卡裏姆給我發送了一條臉書的留言,這對我不斷增長的羞愧感毫無益處。我未讀便刪除了。還有一封來自一位名叫奧利維爾的人的郵件。我立刻認出了這個名字,於是點擊——那個法國的房地產經紀人回復了我關於珀蒂夫婦大樓的疑問。我打開它的時候沒有感到任何不安,注意力完全被出版代理人的信息和對馬克的矛盾感情吸引著。

塞巴斯蒂安夫人:

我通過此郵件來回復您所要求的信息,但請理解我無法幫您更多,而且我恭敬地懇請您不要再聯系我。

我第一次接觸你所問起的那棟大樓是在將近二十年前。當時,有一位名叫菲利普·介朗的先生找我做它的代理人。那棟大樓被遺棄多年之後,介朗先生把它買了下來,將裏面的公寓進行了翻新,然後我依照指示打出租廣告。

起初,我覺得會很容易。有許多人都很感興趣,因為它位於絕佳的地段,而且公寓很寬敞。可一次又一次地,人們都是過來看房後便拒絕住在那裏。有些人說他們經歷了不愉快的事,但大部分人都不能確切地描述出為什麽大樓讓他們感到不舒服。我自己也不能理解,因為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我們把租金一降再降,這樣自然會吸引很多租客,但那些人只要住了進去都待不久,也不會續租,而且那棟大樓的入住率從來沒超過二分之一。這是遠遠不夠的。這種狀況持續了很多年。最後,介朗先生的身體狀況很糟糕,想把大樓賣掉,但沒有成功,因為他已經為此做了很多投資,賣了只會賠更多的錢。當時法國的經濟也不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