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馬克(第3/4頁)

“嘿,你太緊張了。”達蒙說著掏出了煙盒。

雖然知道抽煙也許會讓我更緊張,我還是拿了一根。我不吸煙,煙味令人惡心。不過也許惡心的感覺能讓我把注意力從那該死的無形怪獸身上移開。

他舉起打火機,我點著煙,任由火焰在風中熄滅,感受著它的余溫從我的發梢飄到耳後。“你有過這樣的經歷嗎?”

“沒有,感謝上帝。但是我想遲早也會輪到我的。我認識的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會讓人陷入困境,不是嗎?”

我點頭,慢慢地吐了口氣。警察局的咨詢師建議我在呼吸時想象體內的負能量正在被吸入的健康空氣所替代,從而將有毒的恐懼排出。但我卻不敢放下恐懼,因為它能讓我時刻準備好應對危險。

我們在盛著枯枝的花盆裏撚滅了香煙,然後回到屋裏。這時,斯蒂芬說:“我一直很想去奧塞美術館[1]看看,但我們沒有錢去,就這麽簡單。”

“為什麽要去那裏?”達蒙問,他只聽到了談話的結尾。

“卡拉覺得我們應該出國去度假,這樣有助於心理創傷的恢復,”我說,“但是我們沒有現金了。”

“換屋旅行怎麽樣?”他說,“去年我和朋友們就體驗過一次。有相關的網站。你住在別人家裏,同時對方會來你家住。我們去年就住在波士頓的一座很棒的房子裏,房主住在我們家,他們很喜歡我們的房子。這樣不需要花一分住宿的錢。如果你們吃得節省些,不會花多少錢的。”

“但是,讓陌生人住在自己家裏?”我說,“要是他們糟蹋房子,把東西全都偷走了怎麽辦?”

“網站的所有用戶都需要實名注冊,還有相關的評論和認證。比方說,一對美國夫婦在此之前進行過八次換屋旅行,他們的換屋對象會根據客人的表現評分,便有了一系列記錄,這樣你就可以信任他們了。”

斯蒂芬笑著說:“嗯,聽上去不錯!對不對,馬克?”此時此刻,我看得出她心中的希望正在被這家夥點燃,而我最應該做的就是把它扼殺在搖籃裏。

“我們一分錢都花不起,”我說,“除了機票、簽證、交通、各種門票和一百多杯咖啡這些小的花銷外,天知道我們還要在巴黎哪些地方花錢。”我沮喪地看著斯蒂芬的臉,從她臉上的表情能看出她的熱情已經被我打消了。我很擅長打擊年輕人的積極性,在大學裏我每天都做這件事,這是我能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的本領之一。她點點頭,灰心喪氣地表示同意。我真希望自己什麽都沒說。我低估了我的消沉冷漠帶來的殺傷力。我忘了她還年輕,對生活充滿熱情。我應該更體諒她的感受。

“但是這主意聽起來還是不錯的,”我幹巴巴地補上一句。“這是目前為止最可行的方案。”我想再次喚起她的微笑,可惜太遲了。

晚些時候,我清醒過來時正站在走廊裏。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左腿抖個不停,手中緊緊攥著手機。警報器電子屏上的紅色數字顯示此刻是淩晨兩點十八分。隔壁的阿爾薩斯牧羊犬正在狂吠,我發誓我聽到了砰的一聲——又是砰的一聲?就是從靠我們房子這邊的院墻發出來的。

我應該從書房的窗戶向外望,檢查過道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但是警報器開著,被動式探測器正掃描著那間屋子。我不想把警報系統拆除,也許那幫人正等著我這麽做。於是我在房子中間的走廊站住,緩緩地轉身(以免地板咯吱作響吵醒海登),仔細地觀察聆聽我的四周,仿佛自己有超音速的聽力和超人才有的X射線般的視覺,可是我什麽都沒有,無能為力。

如果現在有人站在旁邊的過道上,就會觸發警報器。我告訴自己:我們很安全。

那只牧羊犬安靜下來,我再沒有聽到其他響聲,屋外的警報器也沒有被觸發,於是我上樓回到床邊。斯蒂芬平躺著,無可奈何地望著天花板。

我仍舊站在床邊的地毯上:“我覺得應該把警報器的線路繞開書房,但那樣又容易讓人從鉛框窗戶鉆進房子。”

“有道理,還是保留那屋的監控吧。”

“可這樣的話,我就沒法看到外面的情況。”

“攝像頭會捕捉到異動的。”

“我想也是。”我把手機放回床頭櫃上,“你會喜歡我們的午夜談話的,情話綿綿的夜談。”她沒說話,當然也沒有笑。又有什麽值得她笑呢?我看了一眼床頭鐘上的紅色數字,說:“再試著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呢。”

“你呢?”

我沒有告訴她我們倆應該有一個人保持清醒,以防那群人再回來,最起碼我不該睡覺。即使這樣也沒用。“我放松一下,待會兒就睡。”

“有時候我真的厭惡這裏,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