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4/5頁)

“好,我就在洞口下。”

“從那裏到你藏身的地方要多久?”

“你們等十分鐘,然後放婦女和孩子們回家;再等十分鐘,然後放男人。”

“好。”

直升機降落山中。下午的陽光開始暗淡,好在離日落還有一兩個小時。他們在山脊後著陸,距離洞穴只有幾碼的距離。安納托利對讓-皮埃爾道:“等等,我們再查看一下洞穴。”

艙門打開,讓-皮埃爾看到另一架“雌鹿”著陸。六個士兵下了飛機,爬上山脊。

“事後我怎麽示意你下來接我?”

“我們在這兒等你。”

“萬一村裏有人上來怎麽辦?”

“一槍打死。”

這是安納托利與讓-皮埃爾父親的又一共同點:冷酷無情。

搜查部隊返回,其中一人示意:洞裏沒人。

“去吧。”安納托利道。

讓-皮埃爾下了飛機,手中還握著安納托利的手槍。他低著頭,匆匆逃離呼嘯的螺旋槳。在山脊上他轉過身,兩架直升機還停在那裏。

他經過山洞診所門前那片熟悉的空地,在那裏俯瞰村莊。從那裏可以清晰地看到清真寺的院子。他無法辨認其中的任何一個身影,但也許某個人不巧正向山上張望。也許對方的眼力更好。他把兜帽向下拉了拉,把臉遮住。

離直升機越遠,讓-皮埃爾的心跳得越快。他快速下了山,經過毛拉家的房子。河水咆哮,遠處隱約傳來螺旋槳的聲音,然而少了孩子的嬉鬧聲,此時的山谷顯得出奇的靜。

轉了個彎,毛拉的房子已經看不到了。除了一條小路,只剩下駱駝草和杜松叢。讓-皮埃爾繞過草叢蹲了下來。他在裏面藏得嚴嚴實實,同時還可以觀察路上的情況,靜待時機。

該對阿蔔杜拉說些什麽?毛拉極為痛恨女性,也許這點可以利用。

山下的村子裏爆發出一陣躁動:一定是安納托利下令釋放婦女和孩童。村裏人一定在納悶兒:蘇聯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過,怪也只會怪軍隊:拿著槍就可以不講理,哪裏都一樣。

過了幾分鐘,毛拉的妻子抱著個孩子出現在小路上,身後還跟著三個大點的孩子。讓-皮埃爾打起精神:他真的藏好了嗎?孩子們會不會跑下路,誤打誤撞到我這裏?那樣被發現該多丟臉啊。他想起手裏的槍:該對著孩子開槍嗎?

母子幾個轉彎朝家的方向去。

沒過多久,蘇軍的直升機開始從麥田升空:男人們也被放出來了。如預想的一樣,阿蔔杜拉大搖大擺朝山上走來。他大肚翩翩,裹著頭巾,身上穿一件細條紋英式外套。東西方的二手服裝交易一定十分繁盛,很多當地人都穿著巴黎或倫敦制造的舊衣服。很多衣服還沒有穿破,興許是因為過時,便被主人丟棄。阿蔔杜拉越走越近,讓-皮埃爾想:時機已到,這個不倫不類的小醜是決定我未來的關鍵。他起身從灌木叢裏出來。

毛拉嚇得大叫一聲。他認出了讓-皮埃爾:“是你!”他的手摸向腰間。讓-皮埃爾露出槍支,毛拉這回怕了。

“別害怕。”讓-皮埃爾用達裏語道,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內心的緊張。他極力保持鎮靜:“沒人知道我在這兒。你妻子和孩子剛才經過這裏,他們沒看見我,很安全。”

阿蔔杜拉並不買賬:“你想幹什麽?”

“我妻子不守婦道。”雖然是刻意利用毛拉對女性的仇視,但讓-皮埃爾口氣中的憤怒也並非完全是假:簡的確在跟那個美國人鬼混。

“我知道。”顯然,阿蔔杜拉已經開始義憤填膺。

“我在找她,把她帶回家好好教訓教訓。”

阿蔔杜拉熱切地點點頭,目露兇光:他最喜歡看不守婦道的女人受到懲罰。

“但這對奸夫淫婦躲了起來。”讓-皮埃爾措辭十分小心:一字錯便全盤皆輸。“你是上帝的使者。告訴我他們在哪。除了真主、你和我,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他們跑了。”阿蔔杜拉啐了一口,口水粘在紅色的胡子上。

“去哪兒了?”

“他們出了五獅谷啦。”

“然後去哪兒了?”

“巴基斯坦。”

巴基斯坦!這老糊塗瞎說什麽?他大吼一聲:“可路已經封了!”

“黃油小路還通著。”

“老天爺。”讓-皮埃爾用法語嘟囔著。他欽佩他們的勇氣,同時又十分失望:這樣一來,根本沒可能找到他們了。“他們把孩子也帶走了?”

“是啊。”

“我再也見不到我女兒了。”

“他們不可能活著走出努裏斯坦。”阿蔔杜拉自信滿滿地道,“那麽高的山口,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肯定活不了。那美國人想救她們,也得賠上一條命。作了孽的人,真主自有懲罰。”

讓-皮埃爾意識到,必須馬上返回直升機的位置:“馬上回你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