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6/7頁)

穆罕默德又點燃一支香煙。同多數遊擊隊員一樣,他也是杆大煙槍。他一面吐著煙霧,一面搖頭:“這片區域已經發生過多起伏擊。”他說,“即使那裏的當地人尚未出賣我們,恐怕也離得不遠了。不行,下一趟要走賈拉拉巴德南側。”

讓-皮埃爾緊鎖雙眉。“這怎麽可能?南邊從開博爾山口開始,一路都是原野。你們會被發現的!”

“我們不走開博爾山口。”穆罕默德說。他用手指著地圖,沿著阿富汗的邊境一路向南:“我們會在特勒蒙加爾過境。”說著用手指著那個城鎮,並且從那裏延伸出一條路線,一直回到五獅谷。

讓-皮埃爾點點頭,掩飾著心中的喜悅。“有道理。新一批隊伍什麽時候離開?”

穆罕默德將圖重新折好,說道:“後天。事不宜遲。”他將地圖重新放進櫃子,然後出了門。

簡回來時,穆罕默德剛要離開。他心不在焉地跟簡道了一聲“晚安”。讓-皮埃爾慶幸自從簡懷孕後,這位英俊的遊擊隊員對她便失去了“性”致。在他看來,自己的這位妻子性欲旺盛,很容易受到誘惑。要是她與一個阿富汗男人有了風流之事,恐怕會招惹無盡的麻煩。

讓-皮埃爾的醫藥包還撂在地上,簡俯身想將它撿起。他頓時覺得仿佛心臟驟停,連忙從她手裏接過包。簡的臉上略微顯出驚訝。“我來放吧,”他說,“你去照看香塔爾。該給她喂奶了。”說著將孩子交給她。

趁著簡給孩子喂奶,讓-皮埃爾把包拿到前廳,又拿了一盞燈過來。一盒盒的藥品堆在土地上,已經打開的擺在老板家的原木架上。讓-皮埃爾把醫藥包放在砌著藍磚的櫃台上,然後拿出一件黑色的塑料物品,形狀大小與一台便攜式電話差不多。他把那東西放進口袋。

讓-皮埃爾把包清空,把消毒器具放到一邊,尚未用過的用具放到架子上。

他回到客廳,對簡說:“我下河去洗個澡,身上太臟,沒辦法上床睡覺。”

她一臉迷醉而滿足的笑容望著他,每次給香塔爾喂奶時簡總是這樣的神情。她說:“快點回來。”

讓-皮埃爾轉身出門。

終於,整個村莊進入了夢鄉。只有少數幾家的燈還亮著,他聽到一家的窗子裏傳出女人痛苦的聲音,余下的則多為寂靜與黑暗。經過村尾的最後一棟房子,他聽到一個女人高聲吟唱著一首悲戚的喪親曲。一瞬間,這場由他釀成的死亡悲劇的沉重突然向他襲來,他盡力將這種想法拋在腦後。

兩片麥田之間有一條多石子的小路,讓-皮埃爾沿此路向前,一路還不時四處張望,小心傾聽:村裏的男人現在應該都在幹活兒。一片田地中,他聽到鐮刀揮動的窸窣聲;狹窄的梯田上,她看到兩個男人正借著微弱的燈火之光除草。他並未同這些人交談。

他來到河邊,越過淺灘,沿著河對岸山崖的崎嶇小徑一路向上攀爬。他確信自己很安全,然而朦朧的光線中,隨著山路日漸陡峭,他的心中也漸漸緊張起來。

十分鐘後,讓-皮埃爾到達了自己想要尋找的制高點。他從口袋裏掏出無線電收發器,拉出伸縮天線。這是克格勃最為先進精巧的微型發報機。即便如此,由於當地的地形實在不利於無線電發報,蘇聯人只得修建一處專門的通信中繼站,地址就選在其控制區域內的一個山頂,借此接受讓-皮埃爾發出的信號,並將其傳送出去。

他按下通話按鈕,用英語和暗語呼叫:“我是‘獨形’,收到請回答。”

他等了一陣,再次呼叫。

待呼叫到第三次,他收到了夾雜著噼啪聲的回應,此人帶有口音:“這裏是‘總管’,‘獨行’請講。”

“你的派對很成功。”

“重復:派對很成功。”對方回應道。

“二十七人參加,之後又來一人。”

“在此重復:二十七人參加,之後又來一人。”

“為籌備下一場,我需要三頭駱駝。”這是一句暗語,意思是:從即日算起,三天之後與我會面。

“重復:你需要三頭駱駝。”

“我們在清真寺見。”這也是一句暗語。“清真寺”指的是距離三座山谷交會處幾英裏的一個地方。

“重復:在清真寺見面。”

“今天是星期日。”這句不是暗語,只是以防通話的另一方是個笨蛋,沒意識到現在已過午夜所采取的謹慎做法而已。要是與讓-皮埃爾接頭的人提前一天到達見面地點,那麻煩就大了。

“重復:今天是星期日。”

“完畢收線。”

讓-皮埃爾收起天線,將無線電收發器放回口袋,接著下山回到河邊。

他迅速脫掉衣服,從襯衣口袋裏掏出一把指甲刷和一塊肥皂。肥皂在這裏嚴重稀缺,然而作為醫生,他可以優先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