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2/7頁)

當離婚已成定局時,他躺在西貢的醫院裏,小腿上受了槍傷——直升機飛行員最容易受這樣的傷,因為坐的是裝甲駕駛座,但腳底卻沒有防範措施。有人在他上廁所時將通知丟在床上。他回來時,看到了通知,還有一枚橡葉勛章。這已是他第二十五枚勛章了(這年代勛章發得倒挺勤)。“我離婚了。”他說。鄰床的士兵回了一句:“見鬼,打牌嗎?”

吉爾沒把懷孕的事告訴埃利斯。是他幾年後自己發現的。那時他做了間諜,拿追蹤吉爾當練手。他查到吉爾有了個孩子,取名珮朵——這名字無疑是20世紀60年代後期風格;吉爾還嫁了人,丈夫名叫伯納德,彼時正找生育專家求醫。隱瞞珮朵的存在是吉爾對他做過唯一真正過分的事,埃利斯想。但她一直堅持,這是為了他好。

他堅持偶爾要見見珮朵,還不讓她管伯納德叫“爸爸”。然而埃利斯彼時並未試圖介入他們的家庭生活——直到去年。

“需要開我的車嗎?”吉爾問。

“若你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介意。”

“謝謝。”跟吉爾借車實在有些尷尬,但從華盛頓駕車來此太過耗時,埃利斯也不想頻繁在這一區域租車,因為總有一天,他的敵人會通過租車公司或信用卡公司的記錄追蹤到他,之後找到珮朵只是個時間問題。另一個選擇便是每次租車時使用不同的假身份,但制造假身份成本太高,再說,局裏也不會為他這個普通文員搞個假身份。所以,他要麽借吉爾的本田,要麽雇一輛本地出租。

珮朵回來了,金色的秀發在肩頭飄蕩。埃利斯站起身。吉爾說:“鑰匙在車上。”

埃利斯對珮朵說:“你先上車,我馬上來。”珮朵出了門。他對吉爾說:“我想請她到華盛頓住一周。”

吉爾的口氣和藹而堅決:“如果她願意去,那當然沒問題。如果她自己不願意,我不會勉強她。”

埃利斯點點頭:“好吧。一會兒見。”

他帶珮朵來到小頸的一家中國餐館。她喜歡中國菜。已離開家,珮朵變得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謝謝埃利斯在自己生日時送詩歌作為禮物。“沒人在生日時收到詩歌做禮物。”她說。

埃利斯不確定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希望好過印著可愛貓咪的生日卡。”

“當然,”珮朵笑了,“我的朋友們都覺得你特別浪漫。英文老師還問我你是否發表過東西。”

“我寫的那些都不夠格出版。”他說,“你還喜歡英文課嗎?”

“比數學強多了。我的數學糟糕得要命。”

“最近在學什麽?有戲劇嗎?”

“沒有,但偶爾會接觸詩歌。”

“有喜歡的嗎?”

她思索了一陣:“我喜歡寫水仙的那首。”

埃利斯點點頭:“我也喜歡。”

“忘了是誰寫的。”

“威廉·華茲華斯。”

“哦,對。”

“其他的呢?”

“沒了。我對音樂更感興趣。你喜歡邁克爾·傑克遜嗎?”

“不知道。我可能都沒聽過他的唱片。”

“他真的很帥。”珮朵咯咯地笑著,“我所有的朋友都特別迷他。”

這是她第二次提到“所有的朋友”。現在對珮朵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她的那些夥伴。“什麽時候我也想見見你的朋友。”埃利斯說。

“哦,爸爸,”珮朵怪他道,“你不會喜歡的——一幫小女孩兒而已。”

遭到拒絕埃利斯有些失落,眼睛好半天盯著盤中的食物。吃飯時他配了一杯白葡萄酒:在法國養成的習慣還沒有消失。

吃完飯他說:“我一直在想,找個時間,你來華盛頓,到我那裏過周末怎麽樣?坐飛機一個半小時就到了,我們會玩得很開心。”

她顯得頗為意外。“華盛頓有什麽?”

“我們可以去白宮,看看總統住的地方。而且,華盛頓有很多博物館,是全世界最棒的。你還沒見過我住的公寓呢。我有另外一間臥室……”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珮朵顯然不太感興趣。

“爸爸,很難說。”她說,“我周末事情太多了——有作業,有聚會,還要逛街、上舞蹈課什麽的……”

埃利斯掩飾著自己的失望。“別擔心。”他說,“也許可以等你不忙的時候。”

“嗯,好。”珮朵顯然松了一口氣。

“我可以把另一間臥室整理好,這樣你就隨時可以來住了。”

“好啊。”

“要刷成什麽顏色?”

“我也不知道。”

“你最喜歡什麽顏色?”

“大概是粉色吧。”

“那就刷成粉色,”埃利斯努力微笑著,“咱們走吧。”

駕車返回的路上,珮朵問埃利斯介不介意自己穿耳洞。

“我不知道,”他略帶謹慎地說,“你媽媽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