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9

我走出橡木大門,外頭的夜晚好涼爽又好清新,因而古老的鵝卵石路面和文藝復興的建築外觀顯得特別鮮明,像是某種電子遊戲裏的景觀。只有街道上的人潮和完全沒有出租車,讓我相信眼前一切是真實的。

我有兩個電話要打,撥完第一個號碼等對方接時,我就走過了修復工坊外的監控攝影器,來到一條寬闊的大街上。

蕾拉·庫馬利接了電話,我沒有寒暄或客套,立刻就告訴她,我有一張照片顯示出道奇死前六分鐘時,和另一個人在他的書房裏。電話另一頭好半天只有震驚的沉默。

然後我告訴她,烏菲齊美術館修復工坊的主任正在準備一份完整的報告,很快就會寄給她,同時會附上照片的副本。

“我會通知我的同事。”最後她終於說,掩不住聲音中的挫敗感。我確定“海綿寶寶”和他的哥兒們一定會氣得半死。

“看起來沒辦法了,”她繼續說,“我們今天晚上會開啟一個兇殺調查案。”

“很好,”我說,“很好。”

“你原先怎麽知道道奇不是一個人在家?”她問,以前對我的鄙夷又悄悄回來了。

“是那些藥物—還有雙筒望遠鏡。看煙火不需要望遠鏡的。”

“那他為什麽帶了望遠鏡?”

“你得一步一步推回去。有個人顯然知道怎麽偷偷進入那棟大宅。”我告訴她,一邊還設法想招到出租車。

“這個人進了屋子,在書房裏找到道奇。而且這個人是他的朋友,或至少認識—如果是陌生人的話,他就會發出警訊才對。

“我幾乎確定,訪客假裝很痛苦,然後告訴了道奇一些話,讓他很驚慌,克服了藥物帶來的性沖動和混亂瘋狂。”

“告訴他什麽?”她不耐煩地問。

“如果你重新去看你們訪談他那些熟人的問話內容,至少其中6個主動說他很愛他老婆。”

“沒錯。”庫馬利說。

“卡梅隆那天晚上搭直升機去夜店玩。所以我猜想,去書房的那個訪客告訴道奇,說直升機在海灣裏墜機了。”

沉默。庫馬利沒響應—只是猛吸了口氣。

“毫無疑問,道奇會相信那個訪客的話,”我繼續說,“莊園裏有個停機坪,他會以為她本來是要回家的。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點,抓了雙筒望遠鏡想去搜尋海上,他和訪客就這樣跑上草坪。他沒擡頭看煙火,而是看向海面—他愈接近岬角盡頭,就愈有機會看到些什麽。所以他才會選擇觀景涼亭旁邊四米的那個地方:那裏沒有任何樹蔭,唯一的樹是在懸崖下方的半途,這樣他就可以把整個海灣看得更清楚。

“當他沒看到任何動靜—當然了,因為根本沒墜機—他就爬到圍欄上,或是跨過去。

“他把雙筒望遠鏡湊在眼前時,感覺到背後有人推他。對兇手來說,感覺上根本不像謀殺—只是輕輕推一下而已。

“推得很輕,事實上,你們用假人測試時,也完全符合失足墜落的樣子。”

我只說到這裏:沒有必要重述他經過懸崖壁面、摔在底下的巖石堆裏—這一點沒有爭議。

庫馬利沒回應,最後我不得不問:“你還在嗎?”

“我在,”她說,“我會確保不要把任何人的護照發還,馬上就會開始偵辦。我會擬一份名單,列出他接觸過的所有人。就像你剛剛說的—訪客一定是他認識的人。”

“可以扣掉卡梅隆和其他直升機上的人—他們不可能去屋裏找他。另外你之前說得沒錯—我不認為這是職業殺手做的。兇手就是他朋友圈裏面的人。”

這樁謀殺裏還有另一個元素她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就算是個小簽名吧,但搞得我非常憤怒。我很確定道奇長褲上的那條線,是故意放在欄杆上,好讓警方推出兇手想要的結論。

這個兇手完全遵照我書裏面提到過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