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破環(第2/4頁)

“它一定很痛苦。”我靜靜地說道。眼中所見的是城市的全部,但此時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只巨獸正蜷伏在那裏,身軀若有若無地在整座城市間閃動。那便是窮奇,它似乎十分安靜地伏在那裏,只有頭部不時地左顧右盼著。但仔細看去,那猛虎般的頭顱上竟似人一般地呈現著痛苦的表情。每隔一段時間,它便忿忿地擡起頭,張開大口作猛吸狀,大片的光點自城市各處飄出,聚入口中。在窮奇吞吸間,我甚至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憤怨遍布周圍,而在這之後便又彌漫起沉沉的痛苦。

“想來你說的的確有理……”觀察時少昊之子並沒有多話,直到此時才傳來他幽幽的話語,“窮奇原本只是憤怨,但自從禁錮漸脫,我設局吸魂之後,它便處於現在的這個狀態了。總覺得它的痛苦是源自世人,卻不曾想過那是心中的糾葛。”

“共工本是為民造福的神,只因死後心中積怨才使得窮奇如此兇惡醜陋。窮奇身上也沿襲了他的愛民之心,怨怒殺人知錯而悔恨,周而復始之下豈有不痛苦的道理?”望著窮奇的表情,感受著那交織的憤怨與痛苦,一陣酸澀湧上心頭。

“縱視數千年,唾罵追殺窮奇者無數,為其心傷酸楚者卻唯有你一人。”少昊之子的聲音不無感嘆,“枉我自詡為其知音,而今看來不及你之萬一,也罷……”

眼前景象變幻,一沉之下視角換作仰望,窮奇龐大的身軀懸浮在頭頂不遠處,這一變竟已是令我自地下探視了。看著隱現得有些虛無的窮奇,一處光亮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個奇異的光環,半數聚集著被它吸入的光點,而另一半則是一種藍色的光暈。兩者互相扭擠碰撞,在交替作用的力量下,巧妙地形成了一團旋轉的態勢。

“己土癸水五行沖撞,卻又化作陰陽兩儀相輔相承,這便是窮奇不滅的根源所在。”這話語仿佛在點撥著什麽,逆五行局與窮奇的微妙聯系被一語道破,這簡單古樸的上古風水局會不會是用最簡單的辦法就可以破解?

“說來簡單,窮奇不滅的原因在於它吃人時吸入了人的土性,與體內的水性互搏故而生生不息。”少昊之子繼續道,“你原本效法舜帝的做法固然可以令水性大增反噬窮奇,但卻只能使得它去吸噬更多人的精氣。”

“你是在教我……”硬生生地打住話頭,我意識到將要脫口而出的是一句廢話,少昊之子顯然是在講述滅除窮奇的方法。

“丁火勃旺癸水分神,己土興盛元胎必焚。”清晰的語聲深深地印入了腦中,眼前回復到了別墅屋內,少昊之子的身影淡淡地在空中飄動著,“還有三日窮奇便可聚精氣而成形變化,它的冤苦與你所在乎的人命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那你……”這又是一句廢話,少昊之子的精魂已是淡化得近乎飄渺,他應該已作出了選擇。

“拂袖忘憂吾去兮,世事皆已矣。”輕聲的吟唱如夢如幻地傳來,手中一沉,竟是那把碩長的銅錐,“流連世間數千年而苦悶至今,得你提醒也該是我休息的時候了。這銅錐今後會對你有用,願自珍重……”

身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已絲毫無法感覺到他的存在,少昊之子靜靜地自世間離去。沒有勝者的喜悅,也沒有死而復生的慶幸,唯有一股濃濃的惆悵縈繞在了我的心頭。如果不是那柄銅錐在手中沉沉地提醒,或許真會將發生的一切當作南柯一夢。站立許久,我終於自方才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亦凡,怎麽沒有按計劃通知我?”暉兒在電話中滿是焦急的聲音叩打著我的心弦,“那邊解決了?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已經結束了~~”我輕聲答道,平靜的生活會伴隨著窮奇的解脫接踵而至,三天時間雖不多,卻是充滿了希望,“回來再細說吧,我這就出發。”

將別墅內部稍事修整後,我收拾起一箱的東西走回車子。皎潔的月光下,手中的銅錐泛著微光,這來自上古的器物真能如少昊之子所言嗎?

忽地腦中閃過一個灰影,此刻會是什麽東西滯留在這裏?!我緩緩地轉過身,心下早已做好了應付突變的準備,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刻板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衣著樸素,灰色夾克,漿洗得幹凈卻很老舊的水磨牛仔褲,一雙登山靴滿是灰土。方正的國字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緊盯著我手中的銅錐,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睛中流露出幾分詫異。

“呃,我是這別墅的……”我下意識地解釋起來,深夜搬東西,手拿利器,這很難不讓人誤解我是從事某些特殊職業的。

“看來是我低估了你,聽風這一派也倒沒有斷根。”柔和的語聲很難與他的外表聯系起來,但他的話語則確實地表露著他的某種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