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藏浮屠(第2/7頁)

弘智皺眉道:“那道門猝然蕭敗之事,貧僧也是時常納悶兒。至於緣由,就不甚清楚了。”

魯班頭插嘴道:“你們都在一個山上,還能聽不到半點風聲?”

“魯班頭,”弘智道,“這一來,是出家人不喜掛問塵俗瑣事;二來我等遷至此處也不過數月,可謂是初來乍到。平日裏忙著修殿補廟、閉寺誦經,鮮與外界往來。對道家事雖有些耳聞,但也無暇究其因果啊。”

“是嗎?”馮慎道,“可馬某卻聽人說,正是寶刹的僧人,將這闔山的道士盡數驅散了!”

“豈有此理,”弘智臉色大變,“是什麽人妄造口業,亂誹我佛門清譽?”

馮慎道:“馬某也沒盡信,弘智師父切莫著急。”

弘智頓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馬施主見教的是,貧僧一時性急,險些犯了嗔、癡二戒。不過事關敝寺聲名,兩位且容貧僧分說幾句。”

馮慎道:“師父請講。”

弘智側了側身,“漫說我等與世無爭,就算真想要伐除異己,那也是有心無力啊。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敝寺僧眾不過二十幾號,兼之遷來的時日也不長,又怎可能打跑久居此處的道人?”

“怎麽不可能?”魯班頭道,“我瞧你們那些啞羅漢就兇惡的緊嘛!”

“啞羅漢?”弘智問道,“魯班頭是指敝寺護法?”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魯班頭道,“我跟你說大和尚,你們養的這批狗腿子可算是臭名昭著了!前番在山門那兒,我哥倆就已見識過了。說他們仗著拳腳欺負百姓的傳聞,想來也應該不假!”

“斷無此事!”弘智一口咬定道,“貧僧可以性命擔保。班頭須知,我們出家人從來不打誑語!”

“哼哼”,魯班頭冷笑道,“你們不打誑語,難道人家那老太太就會說謊話?”

“老太太?”弘智臉上的肉,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敢問班頭那老太太姓甚名誰,為何年紀大把還這樣不修口德?”

“怎麽著?”魯班頭把腦袋一仰,“問出了名字,你們好去興師問罪不成?”

“興師問罪自是不敢”,弘智道,“可就算是泥人,也會有個土性兒,被如此惡言誣詬,還不許我們討句說法嗎?”

“弘智師父,”馮慎道,“且不論那些話是打哪兒來的,只要你們行得正、做的端,管它謠言還是誣蔑,就都不攻自破了。”

“馬施主這話在理,”弘智點頭道,“然自忖敝寺上下,人人遵守清規、嚴恪禪戒,未曾有過違心逆德之行。”

馮慎話鋒一變:“但那些護法是怎麽回事?正如魯大哥所說,他們乍見我倆,不問情由便大打出手,這也叫嚴守佛門戒律嗎?”

“唉,實乃陰差陽錯啊……”弘智嗟嘆一聲,面有疚色。“那貧僧就從頭說起吧。聽二位言語,想必已聽說過我等初來此處、曾雇了十數鄉民入寺幫工的事吧?”

關於鄉民的下落,馮魯正在盤算著如何提引,沒想到弘智自己卻講了出來。二人相視一望,俱點頭追問道:“不錯,後來呢?”

弘智接著道:“那些鄉民幫著翻修完幾間佛堂後,貧僧便讓衣缽執事結清錢糧,送他們下山去了。誰曾想他們這一走,便音訊全無。村裏尋不見人,便闖到敝寺大鬧,憑空捏造、杜撰流言,硬說我們把人給扣下了……”

魯班頭哼道:“人是從你們這裏失蹤的,鄉親們自然要往你們這裏來尋。”

“話是不錯,”弘智道,“可貧僧著實不知他們究竟去了哪裏啊。後來驚動了官府,縣太爺派兵來徹查了一番,才證實敝寺確無藏匿鄉民。”

馮慎未假辭色,“我們都有所耳聞。然這些事,與寶刹護法無故驅打來客又有什麽關聯?”

“施主容稟,”弘智道苦著臉道,“官家雖證實了敝寺清白,可那夥鄉民還是不肯罷休,一有機會,便拉幫結夥聚眾來鬧。幾句話不投機,他們就會砸人毀物……那不是?正因為如此,敝寺大殿至今還未修繕停當……唉,屢遭滋擾,我們當真是苦不堪言啊。沒奈何,只得派了護法,日夜守護著山門……”

“怎麽一人一個說法?”魯班頭抓頭自語道,“老子到底該信誰的?”

馮慎又問道:“弘智師父,據在下所知,除了少林等名刹外,其他諸寺並不怎麽崇尚以武修禪。觀摩崖寺僧人也不甚眾多,何以有十幾號武僧充當護法?”

“對啊!”魯班頭一拍巴掌,“光那夥啞羅漢,就差不多占了你們全寺和尚的一半,你們平白無故養了這麽多打手,是不是想生事?”

“班頭此言差矣”,弘智道,“敝寺的護法,原來皆是些無依無靠,又天生聾啞的苦人兒。方丈慈悲為懷,見他們實在可憐,便收留在原寺中,授衣食,傳功夫,權作是護法。後來,原寺遭兵火毀棄,我等舉寺遷移,直至尋到這丫髻山上,才總算有了個落腳之處。如今這世道不平,一路奔波至此,也多虧了有他們相護。所以貧僧鬥膽,還請魯班頭莫再左一個‘打手’、右一個‘狗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