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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在我眼中都順順當當,這種感覺在我查看自己新的“存貨”清單時又增強了。很有意思的是,我看到名單上有個人叫沃爾夫·迪特裏希,化名“勃蘭特船長”,他在我新執導的這班演員中是個主角。我們現在說的已經是六十年代後期了。比爾·海頓掌權的時間還剩下三年。

漢堡對英國人而言一直是個好地方,那時候更是從事間諜活動的理想場所。經歷過蘇黎世湖畔的文雅氛圍之後,漢堡這座城市顯得活力四射,到處都洋溢著海風的氣息。舊日漢薩同盟69與波蘭、北俄羅斯和波羅的海沿岸各國的聯系依然非常活躍。我們這兒有商業,有銀行業——哦,蘇黎世那邊倒是也有。但我們這兒還有航運業,有移民,還有冒險家。我們這兒多的是浮華與粗俗。我們是德國的賣淫業和新聞業之都。我們的門前是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70掩映在丘陵間的低地,這兒有橫著刮的暴風雨、紅色的農莊、綠色的田野,還有烏雲密布的天空。每個人都是待價而沽的。直到今天,誰要是想收買我的靈魂,只要趁著我在堤岸上艱難跋涉過之後,送上一大罐呂貝克啤酒、一聽腌鯡魚和一杯德國烈酒就行。

這份工作的其他方面也同樣讓人舒心。我的身份是負責航運業的領事助理內德。我那簡陋的辦公室是一棟漂亮的磚砌小屋,掛著黃銅門牌,去總領事館很方便,但出於謹慎的考慮,那是棟獨立的房子。從海軍部借調來的兩名職員為我做掩護工作,並嚴守秘密。我有一部無線電台,還配了個來自塞浦路斯的譯碼員。雖然我跟梅布爾還沒訂婚,我們倆的關系也已經到了一定的階段,不管我什麽時候回倫敦向比爾·海頓或是他手下的哪位副職請示工作,她都會特意為我做好準備。

如果要和手下的情報員見面,我在韋靈伯特71區有一所安全公寓,下方正對著一片墓園。公寓樓下是一對已經退休的德國老夫婦經營的花店,早在“二戰”期間,他們就是我們的人了。花店最忙的時候是星期天,每到星期一早晨,住宅區的一幫孩子會排著隊把他們昨天賣出去的花再賣還給他們。我從沒見過比這兒更安全的地方。白天的時候,從早到晚都會有靈車、帶篷的貨車和送葬隊伍從我們門前經過。但到了夜裏,這地方確實像墳墓一樣安靜。即使是勃蘭特船長這樣的外國人,穿上黑衣、戴上黑帽也能毫不起眼地晃進花店前的磚砌拱廊,一手拎著旅行推銷員的那種公文包,通通作響地大踏步走上樓梯,來到我們標著“Büro”72字樣、看起來再合法不過的大門前。

我還是繼續叫他勃蘭特好了。有些人就算名字再怎麽換,別人記住的也只有一個。

不過,我皇冠上的寶石卻是瑪格麗特號——或者按照我們用英語的叫法——雛菊號。她是一艘四十英尺長的艙房式遊艇,由瓦疊式外殼的雙頭漁船改裝而成,設有一個操舵室、一個主廳,水手艙裏有四個鋪位。後桅和船帆能保持船身穩定,不致傾翻。船體是深綠色,船舷上緣是淺綠色,艙房頂部則是白色。她是為便於從事秘密行動而建造的,並不以快速見長。在光線不佳、波濤洶湧的水域,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她。雛菊號的甲板船具很少,船身緊貼水面,在雷達屏幕上顯示出的圖像沒有一點兒威脅,尤其是在氣候惡劣的情況下。波羅的海是片險惡的水域,水不深,而且沒有潮汐。即便只是刮點小風,這裏也會掀起兇險的巨浪。雛菊號以十節速度加足馬力航行的時候,就會搖搖晃晃,發出豬嚎似的噪聲。全船唯一快速的東西,就是那艘十四英尺長、拴在艙房頂部當做救生艇的佐迪亞克橡皮艇,艇上配備著五十匹馬力的約翰遜牌發動機,能讓我們的情報員快速登船離船。

雛菊號的停泊地是易北河畔一個名叫布蘭肯尼斯的老漁村,離漢堡只有幾英裏遠。在那兒她心滿意足地停在其他模樣差不多的船中間,你都想不到她有多麽不起眼。需要她的時候,她就從布蘭肯尼斯出航,往上遊開到基爾運河73,再以像爬行一樣的五節速度緩緩開上六十英裏,最後進入公海。

雛菊號有一套台卡導航系統74,可以通過岸上的從屬電台收取信號,但其他的船也都是這樣。從裏到外,船上沒有任何與其樸素之感不相符的東西。雛菊號的三名船員每個人都是樣樣皆能。船上沒什麽專家,但三個人都有自己的特別愛好。如果我們需要專業的調度員或是裝運工,皇家海軍就會伸出援助之手。

這麽說你就能明白,我在倫敦站有一個充滿活力的新小隊提供後援,在前方有一應俱全的資源來檢驗自己的多種技能,還掌管著雛菊號和她的船員;對於一個生來就熱愛大海的情報站長而言,能夠繼承到的一切寶貴財富我都已具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