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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詳細談了他們今後作為情報員管理者的角色。他認為在業已改變的世界之中,這個角色代表的形象不僅有情報部傳統意義上的導師、領路人、家長與扶助者,還有支持者、婚姻顧問,更得知道如何去寬恕、安撫和保護。身為情報員管理者的男男女女,都得有本事把應對假想中最糟糕的狀況當做家常便飯,從而成為下屬情報員心目中最理想的搭档。他說,這一切都沒有改變。他把彭斯10的詩句變動了一下:“間諜再怎麽樣也還是間諜。”

然而,喬治剛向他們描繪過這美好的前景就轉而告誡道,要警惕自己本性的喪失,因為他們得去操縱別人,而他們自然的情感也可能會受到損害。

“你們為了當不同的間諜要扮演不同的角色,這樣確實很有可能迷失自己,”他傷感地承認說,“千萬別以為你們利用的種種手段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損害。只要目的正當,也許是可以不擇手段——我敢說要不是這樣,你們也不會到這兒來。但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而這代價往往就是你們自己。在你們這個年紀,要出賣自己的靈魂很容易。以後就難了。”

他把極其嚴肅的事與極其瑣碎的事糅在了一起,而且讓人覺得這兩者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間或提出的疑問,似乎也正是我在大部分工作生涯中不斷自問卻始終沒能表述出來的問題,比如說:“它起到了什麽好的作用?”“它對我到底有什麽影響?”“我們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子?”有時他提出的問題也就是答案。我們以前常說,喬治自己沒想明白的問題從來都不會問。

他讓我們放聲大笑,也讓我們心有所感;因為他流露出的無限敬意,他做的對比才讓我們大為震驚。更重要的是,他讓我們開始反思自己的偏見。他讓我丟掉了言聽計從的態度,喚醒了蟄伏在我心底的反抗精神——自從我被流放到沙拉特以來,它始終保持著沉默。喬治·史邁利出乎意料地讓我重新開始追尋,讓我又感到了困惑,這真是太好了。

我看到過一句話,害怕的人永遠學不到東西。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肯定也沒資格去教別人。我並不感到害怕——或者說,在面對死亡、知道自己難逃一劫的時候,我並不比別人更害怕。盡管如此,以往的經歷和些許痛苦讓我在真相面前變得過於謹慎,甚至有點不敢正視自己。喬治·史邁利改變了這一切。喬治對我而言不僅僅是位導師,也不僅僅是個朋友。雖然他並沒有始終陪伴著我,卻引領著我的人生。有時候我覺得喬治就像個父親,他取代了我那素未謀面的生父。他造訪沙拉特,讓我的記憶恢復了原有的危險鋒芒。既然現在我有閑暇去回憶,我就打算和你好好聊聊,這樣你也能一同體驗我的歷程,再問問自己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