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重生

在圓場,表親通報大好消息後,爆發一陣歡慶的氣氛。逮住納爾森,納爾森入網!毫發無損!一連兩日,不斷有人臆測著獎章、封爵、晉升等事。這回總算要給喬治一個交代了吧,非交代不可!冷眼旁觀的康妮則認為不然,上級絕不會原諒他逮捕比爾·海頓。

隨歡欣鼓舞的氣氛而來的是某些令人困惑的謠言。舉例來說,康妮與狄沙理斯被急著送往如今昵稱為“海豚館”的梅斯非鎮安全聯絡站躲藏,兩人苦等一整個星期,卻未見期待對象現身。同樣苦等的人還有翻譯員、轉譯員、審問組、管理組,以及相關單位人員,這些人在安全聯絡站組成迎新與訊問小組。

管理組人員說,原定行動因雨順延,擇期再辦。隨時待命,他們說。然而,才過不久,鄰近厄克非鎮從事房屋中介的網民通報,管理組人員其實正想放棄租約。果然隔周小組接到命令解散,“靜候決策”,從此不見復合。

接下來,有人漏出風聲,指出恩德比與馬鐵婁連手——就算在當時,這種組合也令人匪夷所思——兩人聯手擔任一個英美程序委員會的主席,委員會輪流在華盛頓與倫敦召開,責任是同步分配海豚案的產品,代號是“魚子醬”,同步配發至大西洋兩岸。

湊巧的是,有消息指出,納爾森人在美國境內,在費城一處為他準備的武裝營舍裏。原因為何,傳開的速度更慢。有人感覺到——是誰的感覺就很難說了,因為渠道如此之多,無從追查起——納爾森在那裏會比較安全。人身安全。想想看俄國人。想想看中國人。此外,管理組人員堅稱,表親的處理單位與評估單位較具規模,較能處理這種前所未有的漁獲。此外,他們說,這種成本,表親負擔得起。

此外——

“此外,胡言亂語個什麽勁!”康妮耳聞後怒罵。

她與狄沙理斯郁悶地等著表親邀請兩人入列。康妮甚至還先把該打的針打好,預做準備,卻苦等無人。

更多解釋傳來。表親找來哈佛的新人,管理組人員說,康妮則正好推著輪椅前來。

“誰啊?”她怒火直上,質問。

某個教授,很年輕,莫斯科觀察家,據管理組人員說,一生以研究莫斯科中心的黑暗面為志業,最近發表一份限內部傳閱的論文,內容的根據卻是“公司”档案,其中提及“地鼠原則”,甚至還影射到卡拉的私人大軍。

“那還用說嗎?那條肥蛆!”她對他們脫口而出,備感挫折之余,淒淚愴然流下,“還霸占了康妮那份報告,對不對?姓寇培坡的。他對卡拉的所知,不比我左腳腳趾的所知更多!”

盡管如此,管理組人員不為所動。新委員會票選出來的是寇培坡,而非沙赫斯。

“看喬治怎麽對付他們!”康妮警告,嗓音如雷。面對這道威脅,他們卻出奇地無動於衷。

狄沙理斯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別人告訴他,中國觀察家在蘭利多到不值錢。老兄啊,供過於求。抱歉了,是恩德比的命令,管理組人員說。

恩德比的命令?狄沙理斯反問。

他們含糊其辭地說,是委員會的命令。是聯合決策。

因此狄沙理斯向拉康求情。面對這種事務,拉康喜歡自認是低階層的行政督察。他帶狄沙理斯共進午餐,兩人平分賬單,因為拉康不喜歡公務員拿納稅人的錢互相請客。

“對了,你們對恩德比的感覺怎樣?”他在午餐時問,打斷了狄沙理斯平板單調的獨白,談著自己對潮州與客家方言的熟悉程度。目前“感覺”扮演了重大角色。“你們那邊對他感覺怎樣?我一直認為,你們欣賞他看待事物的方式。你認為呢,他是不是相當不錯?”

“不錯”在當時白廳的字典裏意味著“鷹派”。

狄沙理斯沖回圓場,據實向康妮轉述這個驚人的問題。而拉康正指望他傳達。之後就鮮少見到康妮的人影。她悄悄“收拾行李”,換言之,她正為後世人整理莫斯科中心的档案。她偏好一名新進的年輕掘穴人,狀似山羊,是個很聽話的年輕人,姓杜立妥。她叫這位杜立妥坐在腳邊,與他分享智慧。

“老規矩要被掃地出門啦,”她向任何願意駐足傾聽的人警告,“恩德比那個混賬專走後門。這是一場有計劃的大屠殺。”

眾人看待她的態度,起初猶如諾亞開始打造方舟時必須忍受的揶揄。康妮是搞情報的人,可不願讓一身功夫閑著,此時偷偷將默莉·米金拉到一邊,勸她遞出辭呈。“跟管理組人員說,你想找份更有成就感的事做,親愛的。”她一面建議,一面頻頻眨眼,頻頻捏小手,“至少啊,他們會替你加薪。”

默莉不太敢確定她所言是否屬實,但話說回來,康妮對這種遊戲最清楚不過了。所以她寫好辭呈,管理組人員立刻命令她下班後留步。他們坦承,目前改革氣氛確實濃厚。他們準備將本單位改造得更年輕,更具活力,與白廳建立更密切的關系。默莉嚴肅地答應重新考慮,康妮·沙赫斯則繼續打包,離意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