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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我的觀點來說,他們的這種表現,毋寧可以說是大國的悲劇。這一個國家,一個齊聚天下精英、國力達到頂峰的國家,由這些人表現出來卻是如此的不堪入目,讓我們這些遠到之客都很難相信眼前所面對的,是真正的美國。

但是,它的確是。加在我們身上的責罰和淩辱也都是實在的。

審問就在撞球室裏進行。為了接待人在那兒跳舞,木質的地板被漆成了暗紅色,而撞球台也被排列成環狀的一張張椅子所取代。不過,墻上一塊象牙色的記分板和帶有姓名字母的球杆盒仍然掛在原地。長而低垂的燈泡在室中央形成一個光圈,巴雷就將被迫坐在中間。

奈德從船尾把巴雷帶了來。

“布朗先生,我很高興和你握手。我剛才才決定在我們保持關系的這一段期間,我的名字就叫海格帝。”薛裏頓這麽說著,“我看了你一眼之後,覺得有點像愛爾蘭人。不要問我為什麽。”他領著巴雷大步地走向房間的中央,“最重要的,我先要歡迎你到這兒來。你有別人難得有的優點:你的記憶力好,觀察力強,又有英國人所特有的忍耐力,當然,還有你的薩克斯。”

在他這種催眠式的馬屁之下,巴雷害羞地笑了,並且安然坐在他的貴賓席上。

但是奈德已經坐得筆直,他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而克萊福呢?他雖然也與此事有關,但是他卻有意無意地讓自己置身事外。他坐在薛裏頓那些年輕手下中間,並且把椅子推向後方,好讓他們遮住他。

薛裏頓還是站在巴雷面前,並且面向下對著他講話。不過,他講話的對象卻是別人。“克萊福,你許不許我先用一些魯莽的問題來轟炸一下布朗先生?奈德,你可不可以先告訴布朗先生,他現在身在美國的領土上,如果他不喜歡回答問題的話,他盡可以不要回答,因為他的沉默會被當做一項有力的證據,證明他有罪。”

“布朗先生可以照料他自己。”巴雷說著,臉上也始終帶著笑容,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這種情況已經是相當緊張了。

“他能?那太好了,布朗先生!因為以後幾天,我們就是希望你能自己照料自己!”

薛裏頓走到餐具櫥旁邊,為自己倒了些咖啡,然後帶著他的咖啡走了回去。他的聲音給人一種訴說常識的平靜印象,“布朗先生,我們現在是在買一幅畢加索的作品,懂嗎?在這間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在買同樣的一張畢加索的畫。兩分熟,三分熟,這我們就不必管它。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三個人懂它。但是當你追根究底的時候,真正重要的也只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到底這幅畫是畢加索畫的,還是印度或蘇聯的什麽人在他們的谷倉裏拿一堆顏料湊合而成的?要記住這件事。”他一手拍拍自己軟軟的胸膛,另一手拿起咖啡杯,繼續說道,“你要記得,這幅畫是不能再賣第二回的。這不是倫敦,這是華盛頓。對華盛頓來講,情報一定要有用才行。換句話說,情報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做蘇格拉底式的超然冥想。”他放低了聲調,以憐憫的語氣說道:“你是賣情報給我們的人,布朗先生。不論你喜歡不喜歡,在我們找到那一位你口中的歌德以前,你個人是我們目前所能夠掌握,最接近情報來源的人。不過,我個人對於能否掌握住歌德,實在非常的懷疑,非常非常的懷疑。”

薛裏頓轉了一下身子,走到外圍坐椅的邊上,說道:“你是個關鍵人物,布朗先生。你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一個人。你代表了這件事情。但是,在這件事情裏面,你究竟占了多少比例?占了一點?還是比一點還多一點?或是全部?那篇手稿是你寫的嗎?這出戲是你制作,外加導演的嗎?還是,你真的只是你所說的那一部分而已,只是一個無辜的旁觀者?”

薛裏頓嘆了一口氣,好像這番話從他這麽一位溫柔敏感的人口中講出來是一件挺難的事,“布朗先生,你最近的女伴都是同一個人,還是一再地更換呢?”

奈德正要開口,巴雷已經先脫口而出了。但是他的聲調顯得並不退縮,甚至他的語氣也沒有敵意。他的態度,就好像他很不願意破壞我們現在正享受的美好氣氛。

“呃,那麽你呢?海格帝夫人準不準你來一下呢?或者我們只限於我們年輕時候的習性呢?”

薛裏頓根本就沒興趣聽。

“布朗先生,我們是買你的畢加索,不是我的。華盛頓不喜歡他的資產流連在單身酒吧裏。我們之間的對話必須非常的坦白,非常的誠實。你沒有沉默的自由,也不許說挖苦話。我們以前吃過這樣的虧,所以現在絕不願意再重蹈覆轍。”

我想,他的這一段話是專門針對鮑勃講的。鮑勃又再度把頭垂了下來看著他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