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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的喧鬧聲隨著日光漸漸升高。巴雷慢慢地站了起來,揉搓著他的背。他的背部,就在腰圍上方,似乎有個部位長久以來老是痛個不停。這也許就是他駝背的原因吧!

“任何有良知的教會都早該把你們這些王八蛋統統活活給燒了。”他憂心忡忡地說著。他轉向了奈德,從他那小得可憐的眼鏡裏看著他,說道:“我不是適當的人選。”他警告他,“你如果用我,你就是個大傻瓜!”

“我們都是不適合的人。”奈德說,“我們卻經常辦一些不適當的事情。”

巴雷穿過了草坪,手拍打著褲兜找他的鑰匙。他走進一條邊街,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布拉克尾隨其後緩緩而行。巴雷打開了前門鎖,進了門,反手把門給關上。這棟房子像是一個楔形的物體,靠街的那一面很窄,後面很寬。他壓下了另一扇門的開關,然後爬上樓梯,每一個步伐的速度一致且穩當,因為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她是一位好女人,她沒有錯。她們都是好女人。她們都是對他懷有任務的女人,就像漢娜也曾一度對我身負任務——要救贖他,將他改變過來,使他把一切的天分集中起來往一個方向發展,要幫助他從頭開始,脫離以前的種種,完完全全地重新開始。而巴雷呢?他已經激勵了她如此做,如同他已鼓勵了她們所有人一樣。當她們站在病床旁邊的時候,他也曾經與她們站在一塊,好像他自己並不是一個病人,而是醫療小組的一員。她們會如此盤算著:“那麽,我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把這個可憐的老家夥醫好,教他正常去工作?”

惟一不同的是,他就像我一樣,從來就不信這套療法會有何屁用。

她筋疲力盡地躺著,臉朝下,大概已經睡著了。她已經把那間公寓清理幹凈,就像是囚犯清理自己的牢房,喪家清理墓地一樣,她已經把這個她不可能改變的世界清掃得一塵不染。旁人也許會告訴巴雷,說他對自己太過嚴苛。女士們也經常對他說,不應該老是對過去失敗的婚姻耿耿於懷。其實,巴雷比別人更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與凡事之間有段距離,當時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已是無藥可醫了。

他碰觸了一下她的肩膀,但她一動也沒有動,所以他知道她是醒著的。

“我得去大使館了。”他說,“在倫敦有人懸賞要我的人頭。我必須回去親自面對那些麻煩事,否則他們會拿走我的護照。”

他從床底拖出了一個皮箱,開始把她為他燙好的襯衫裝進去。

“你說過,這次你不回去的。”她對他說道,“你已經為英國效忠了,你自己說的。該做的不都已經做了!”

“他們已經為我訂了早班機位,一早就得走,我自己也無能為力。幾分鐘之後,他們派的車子就會來接我。”說完,他走到浴室去拿牙刷和刮胡刀。“他們把所有的罪名都加在我身上,我自己也無能為力。”

“那麽,我就得回到我的丈夫身邊去了。”她說。

“你也可以待在這兒,你可以使用這棟公寓和這裏的一切。只消幾個星期,所有的問題就都可以解決了。”

“如果你沒有說那些話,我們就什麽事情都不會有。我會樂意跟你偷偷在一起。你應該看一看你自己寫的信,聽一聽你自己說過的話。”

巴雷沒有看她,徑自走過去拿他的皮箱。

“以後千萬別再對別人來這一套了。”她說。

她的冷靜此刻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開始啜泣,直到他離開。當我第二天一早面對著她,把一份聲明放在她面前,問她巴雷到底對她透露了多少,還是一點兒也沒有的時候,她仍啜泣著。她把所知道的都給抖了出來,但還是寧死也要護衛著他。如果是漢娜,也一定會這麽做的。即使她的幻夢都已經破碎,還是會維持著她過度的忠誠。

奈德和他那些蘇俄司的一夥人也只剩三個星期時間來將巴雷訓練成材。整整三個周末及十五天時間,巴雷要待到下午五點鐘才能從他的辦公室溜出來。

但是奈德從頭到尾對這個工作一點兒也不放松,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才有能力來應付它一樣。奈德從早到晚緊盯著那些訓練人員,甚至連他自己也是一刻沒放松過。而天生善變的巴雷,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搖曳不止。不過,他到底還是走了下來,並且在他將離開的時候,顯現出一本正經的態度。他“似乎”對我們這一行的倫理全盤接受,而毫無一點兒異議。他對沃爾特說,畢竟“表面”不就是惟一的“存在”嗎?天啊!是的,沃爾特高興地叫道,而且不僅是就咱們這一行而言!所有男人的身份不也正是一種掩護嗎?巴雷堅持地這麽認為。他又說:在這個奧秘的星球上,那不正是個值得居住的地方嗎?沃爾特對他說正是,並且勸他乘著房價還未上漲,趕緊取得這個地方的永久居留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