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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過他的演講,薩爾沃。就在我們做愛難得的間隙,漢娜這麽告訴我。她原來跟我講法語,這時卻講起了英語。他是真理與和解的使徒。他出現在基伍當地所有廣播電台的節目上。兩個星期以前我輪休,我和朋友一路跋涉到伯明翰,他在我們一大群人中間發表演講。大廳裏靜得可以聽見針掉落的聲音。他領導的運動叫做“中間路線”,主張做一些其他政黨不可能去做的事。這是因為,它是心靈的運動,而不是錢包的運動。它主張無論是南基伍人還是北基伍人,所有基伍人民都應當團結一致。它主張迫使金沙薩的政客們從東剛果撤出其腐敗的軍隊,讓我們自己管理自己。它將解除那些雇傭軍和參與種族大屠殺的民兵武裝,把他們送回邊境線那邊他們自己的國家盧旺達。那些真正有權留下的人只要真的想成為剛果人就會這樣做。你還知道什麽嗎,薩爾沃?

還有什麽,漢娜?

1964年大起義時,穆旺加紮為剛果總理、民族英雄帕特裏斯·盧蒙巴而戰,還受了傷!

但這怎麽可能呢,漢娜?1961年,美國中央情報局在比利時人的幫助下刺殺了盧蒙巴。那可是大起義爆發之前三年,我肯定沒記錯。

薩爾沃,你真是太書呆子氣了。大起義以盧蒙巴思想為指導。所有參加起義的人都以帕特裏斯·盧蒙巴為精神領袖。他們都在為自由剛果和帕特裏斯而戰,無論他是生是死。

那麽我是在跟革命者做愛了。

你現在這樣真可笑。穆旺加紮不是革命者。他主張種族和解、自律和正義,主張除掉所有不熱愛我們國家卻竊取我們財富的人。他不希望人們把他當做戰爭狂,而是把他當作給真正熱愛剛果的人帶來和平與和諧的人。他是《國王與小鳥》中那只罕見的智慧鳥:他是來治愈我們所有病痛的大英雄。我可能讓你覺得無聊了吧?

她說我沒把她當真,任性地拉開被褥,坐了起來。你要知道她是多麽漂亮,做愛時又是那麽風情萬種,你想像一下這意味著什麽。不,漢娜,你沒有讓我覺得無聊。我只是暫時分心,想起那天夜裏先父跟我講的悄悄話了。

薩爾沃,我的孩子,基伍需要團結……在上帝的榮耀與剛果國旗之下,所有人和平共處……我們要從剝削壓迫我們的外國害蟲手中解放出來。自然資源是神賜予基伍的,所有真心想要共享基伍的資源和開明生活的人,我們都願意接納……薩爾沃,讓我們一起祈禱,願你今生能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麥克西正在等我回答他。嗯,我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剛果救世主?跟穆旺加紮一樣,我也選擇了一條中間路線。

“我可能聽說過他,”我承認了,很小心地讓自己的語氣恰到好處地表明自己對他不感興趣。

“不就是那種輿論變臉預言家嗎?”

“那麽你見過他嗎?”

“天啊,這怎麽可能呢?”——我怎麽會給他留下如此荒謬的印象呢?——“老實說,隊長,我老早就打定主意要避開剛果政治。我認為遠離剛果政治我過得更幸福。”

在我碰到漢娜之前,事實真的就是這樣。當你想歸化到另一個國家時,你不得不作出如此選擇。

“嗯,那麽你可要堅強些,因為你即將與他會面。”麥克西這樣告訴我,又一次瞥了一眼手表。“這個大人物將帶上兩個隨從,一個是他的忠誠助手,也可能是政治顧問,另外一個則是對他半忠誠的黎巴嫩中間人,叫費利克斯·塔比齊,昵稱‘塔比’。教授是一名希族人,他的那個忠誠助手也是。”

“塔比!”我在心中重復了一下。我的思緒飛回到伯克利廣場那棟燈火通明的房子裏。討厭鬼塔比,關鍵時刻搞鬼的塔比。這個黎巴嫩中間人既然不完全忠誠,那他當穆旺加紮的隨從要搞什麽鬼?我正想弄清楚,麥克西又說開了。

“塔比是教授必需的邪惡助手。任何非洲領導人都有這樣一個邪惡助手。他以前是個極端的穆斯林分子,過去曾參加過哈馬斯,最近由於健康方面的緣故改信基督教了。他幫助那老家夥處理大選事宜,理順他的進程,管理他的錢,也替他擦屁股。”

“他講什麽語言,隊長?塔比齊先生講什麽語言?”

“法語,英語,阿拉伯語,以及他在旅行時學會的任何語言。”

“那菲利普呢?他會講什麽語言?”

“法語,林加拉語,一點兒斯瓦希裏語,他懂得不多。”

“英語呢?”

“他媽的,他當然講英語啦。他可是個英國人。”

“那個教授編的材料裏什麽都說了。我明白了。他受過教育。”我這樣講並不是要諷刺麥克西對語言知識的缺乏,但看到他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恐怕他就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