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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起來了。他沒有規律,每天早上都往不同的方向去。”她解釋著,語氣帶有濃得化不開的憂郁。

“如果他說沙漠,指的是真正的沙漠嗎?”

“一定是非常不方便的地方。那種說法也是他的習慣。”

為了佐證她這句話,她轉述出賈斯丁認為不可能是出自她本人的語句:“講到這裏我要快轉前進……KVH的做法是趕盡殺絕。”她甚至提到“我父母親是死囚”。她將一封律師信放在他手上,在他看信的當兒從中引述幾段話,以免他看漏了最令人反感的部分:

我們再度提醒你,合約中訂有保密條款,明令禁止對病人傳播這份不實信息……在此正式警告你,不可進一步散布消息,不論是以口頭或是其他任何方式,不可根據錯誤的數據解讀將錯誤惡毒的個人觀點傳播出去,因為這些數據是在與凱儒·維達·哈德森的合約下取得……

接下來是更加傲慢的無厘頭說法,“我們的客戶完全否認在任何時間內,企圖以任何方式壓制或影響合法的科學辯論……”

“可是說到頭來,你還是簽了那份合約,對吧?”賈斯丁以粗暴的口氣插嘴。

賈斯丁這麽一兇,讓她高興起來,發出皮笑肉不笑的笑聲。“因為我當時信得過他們。我真傻。”

“你才不傻,拉若!你是有高度智慧的女人,拜托。”賈斯丁感嘆。

她覺得像是受到了侮辱,默默無言沉思起來。

凱儒·維達·哈德森透過馬可斯·羅貝爾收購了艾瑞奇—科瓦克斯的分子後,頭兩年是黃金時代。初步的短期測試成果非凡,實驗數據讓這些測試顯得更加精彩,艾瑞奇—科瓦克斯的團隊更成了科學界的熱門話題。KVH提供了專用的研究實驗室,一組技術人員,在第三世界國家到處實行臨床實驗,乘頭等艙飛機,住豪華大飯店,尊敬與鈔票多得是。

“對於行事隨意的科瓦克斯,這是她美夢成真的一天。她將會開著勞斯萊斯,會贏得諾貝爾獎,會成名發大財,會有很多很多男朋友。對於嚴肅的拉若而言,臨床實驗要符合科學要求,她們必須負起責任。她們兩人將在各個有罹患結核病之虞的種族與社會階層測試岱魄拉瑟。很多人的生命質量將因此獲得改善,有的人會因此得救。那樣的話就非常令人滿意。”

“對羅貝爾呢?”

她以不悅的眼神瞥了賈斯丁一眼,以苦瓜臉表示不願苟同。

“馬可斯希望成為有錢的聖人。他要勞斯萊斯,也要解救生靈。”

“所以說他要上帝也要獲利嘍。”賈斯丁輕輕暗示,不過她惟一的反應卻是拉下臉來。

“兩年後我發現了很不幸的結果。KVH的測試根本是唬人的。根本不符合科學精神。實驗設計的目的只是盡早讓岱魄拉瑟上市。有些副作用故意排除。一經發現,立刻改變測試計劃,讓副作用不再出現。”

“有哪些副作用?”

她恢復講課的口氣,既尖酸又傲慢。“進行不科學的實驗期間,觀察到的副作用很少,部分原因是科瓦克斯與羅貝爾過度熱情,第三世界國家的診所和醫療中心也一心一意想讓實驗出現好結果。此外,實驗也在重要醫學期刊中獲得知名意見領袖正面的評價,這些人並沒有對外表示他們與KVH有利益往來。事實上,這樣的文章都在溫哥華或巴塞爾寫好,只是由知名意見領袖簽名而已。上面只說此藥不適合少數生育年齡的婦女,且不適用的比率微乎其微,比如有些人會出現視力模糊的現象。有一些死亡的病例,不過他們以不科學的手法變動日期,讓死亡病例不包括在評估的時段裏。”

“難道沒有人抱怨嗎?”

這個問題激怒了她。“誰會抱怨?難道是那些靠著實驗賺錢的第三世界國家的醫生和醫療工作者嗎?還是那些營銷藥品的經銷商?他們才不希望坐失KVH旗下眾多藥品帶來的收益,丟了這個,整個公司可能因此倒閉。”

“病人呢?”

她對賈斯丁的感覺陷入了谷底。“多數病人都住在不民主的國家,當地體制非常腐敗,理論上,他們在被充分告知的情況下同意接受治療,換言之,他們的親筆簽名都能在同意書上找得到,就算他們看不懂同意書也照簽不誤。照法律規定,他們不準收受金錢,不過公司還是以車馬費和曠工費的方式大大方方地發給他們鈔票,也給他們免費東西吃,他們愛不釋手。而且,他們也很害怕。”

“怕制藥廠嗎?”

“怕所有人。如果有怨言,他們就會被威脅,對他們說小孩會收不到美國來的藥物,男人會進監牢。”

“可是你卻發出了怨言。”

“沒有,我沒有抱怨,我是抗議,用力去抗議。我發現岱魄拉瑟被當做安全藥品來推銷,而不是實驗中的藥品,我就到大學的科學會議上發表演說,準確描述出KVH不合乎道德的立場。我的演講不受歡迎。岱魄拉瑟是好藥。那不是重點。重點有三個。”她已經伸出三支修長的手指,“第一點,副作用在獲利的前提下被刻意隱瞞起來;第二點,全世界最窮的一群人被全世界最富的人拿來當做小白鼠;第三點,在企業恫嚇之下,以科學方式合法探討這些問題的辯論遭到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