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下午3點半。

我獨自走出門外,在院子裏散步,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著。

院子裏,隨處可見矮樹叢。正如昨晚向冰川解釋的那樣,這些矮樹叢過去都被精心修剪成各種形狀,有貓形,有兔狀,還有鳥形的,等等。然而現在,由於疏於照料,早就看不出原本的形態了。

我將雙手深深地插入褲子口袋,聳著肩膀(這幾年,肩部明顯地消瘦了),在矮樹叢中兜來轉去。今天,晴空萬裏,天邊偶有薄薄的細雲飄逝而去,雖然天氣預報說低氣壓正在接近本地,但我絲毫沒有感到有什麽變化。屋頂的風向貓被大風刮得嘩嘩作響,與森林裏動物的叫聲混雜在一起,讓人產生一種寂寥的心境。

抽了幾支煙,正準備進去的時候,我看見玄關一側,有個人,頓時停下腳。一瞬間,我感到那個人仿佛漂浮在空中。我不由得擦擦眼睛。原來是麻生謙二郎。他總算起床了。

看到我,他難為情地低下頭,眼神恍惚。他慢騰騰地朝我走來。問其他人去哪了,我便如實相告。聽完,他深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肩膀,掉轉身,朝玄關走去。

“吃點飯嗎?”

他頭也不回,晃晃胖乎乎的脖子:“不想吃。”

“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的,沒事。”但他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

“要不要來杯咖啡?”

“算了——哎……好吧。就給我來杯茶吧。”

“好的。紅茶怎麽樣?”

“可以。”

“那我給你送到沙龍室去。”

當我將紅茶端到沙龍室的時候,他穿著黑上衣,坐在沙發上,縮成一團。卡羅在房間正中,看見我進來,輕輕地喵唔一聲,蹭過來。

“那個8毫米帶的攝像機是你的嗎?”我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指指桌子上的攝像機。

麻生猛地擡起頭,輕輕地回答道:“是的。”

“一定拍了不少旅途風光吧?”

“哎,是的。”

“昨天,在這裏攝像了?”

“沒有。”

麻生用雙手遮住茶杯裏裊裊升起的熱氣,搖搖頭。

“想看看以前拍的帶子。”

“能在這個機子上直接看嗎?”

“可以接到電視機上。即便沒有電視機,也可以通過取景器看的……”

“是嗎?”我再次打量了那個只有手掌大小的攝像機,“如今真是個便利的時代。我一直悶在這裏,對於外面的事情已經疏遠了許多。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落伍了。哎,就這樣混下去吧……”

麻生將茶杯端到嘴邊,手直抖。他的臉色比風間、木之內剛起床時的氣色還要差。窄額頭的中央,貼著塊小創口貼。也許那就是風間所說的,他頭撞地弄出的傷口。

我再沒有找到話題,便抱起卡羅,正準備離開。

“管理員大叔!”麻生突然擡起頭,盯著我,“哎……你看見過UFO嗎?”

“什麽?”我愣住了,再度看看他那黑臉,“你說的是UFO嗎?”

“是的。是UFO。U——F——O。好像最近這裏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UFO了。”

他的話把我弄得一頭霧水。他究竟是從何處得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情報的?至少我是沒看到過UFO:“對不起……”

沒想到,他又換了一個問題:“那你看過那種狼沒有?”

“狼?不是和日本狼一樣,早就滅絕了嗎?”

“根本不是那麽回事,聽說還有活下來的。”

“有些異想天開的人是這麽說的,但是理論上應該沒有了。就算有,恐怕也生活在人跡罕至的地方。”

“是嗎?”聽聲音,他好像蠻失望的,低下頭。

“你對那些傳聞感興趣?”

“有點興趣——對了,這個房子既然叫‘黑貓館’,是不是有什麽相關的說法?比如有幽靈出沒呀。”他看起來像是個捕風捉影的愛好者。我覺得這家夥肯定是庸俗電影看多了,覺得有點討厭他,但又盡量不表現在臉上,隨口說道:“沒有這一類的傳說。”

接下來的時間裏,麻生又一點一點地問了許多問題。問這裏的湖泊裏是否有所謂的尼斯湖怪獸,還問我是否知道這裏土著居民的聖地之謎和消失大陸之間的聯系,等等。

臨了,他竟然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見過UFO。那時,我算徹底服他了,於是便適時地敷衍幾句,講一些“你真了不起”之類的贊美之辭,然後便起身告辭了。

“管理員大叔!”當我和卡羅快走到走廊上的時候,他在後面又嚷起來,“這附近有熊嗎?”

“熊?”

“我想到附近的林子裏走走看看。”

“附近沒有熊。”

“是嗎?那太好了。”

“你可注意,不要迷路。”

聽完我的提醒,麻生點點頭,臉上的表情透出一絲不安。

他拿起攝像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