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現在(第3/5頁)

我向塔的方向走去。

看了一下飯廳,倉本正在漠然地準備著晚餐。野澤朋子好像在廚房裏。看到我,倉本立刻正身,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我並沒有進去,而是從走廊向北回廊走去。

前方右首出現了那個黑色的通往台階小屋的門。說起來,今天早晨野澤朋子說了一些讓人不舒服的話。

(有某種奇怪的臭味……)

(臭味?)

我說是心理作用,可她還是害怕成那樣子。

(朋子有沒有可能是那個恐嚇者呢?)

當然,她應該也有機會。不過,像她這樣憂郁且疑神疑鬼的人怎麽會做出這種無法無天的事來呢?我覺得不太可能。第一,她憑什麽叫我“滾出去”呢?

那麽——

(會不會是倉本?)

(如果信是他寫的……)

我停下來,透過走廊的窗戶看著中院。在白色路燈下,雨點猛烈地沖擊著水池。在水池的對面,副館中有幾點燈光搖動著。剛才給島田看的便箋還放在長袍的口袋中。我一邊回味著便箋上那淡淡的綠色,一邊想著。

(倉本也有機會。)

(目的呢?這封信到底蘊含了什麽意思?)

我一直都認為對於倉本來說,最重要的不是這房子的主人,而是房子本身。他並不是為藤沼紀一服務,而是為水車館這個家服務。從這層意思上看,或許他對我產生厭惡感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我總覺得不像。如果倉本真的打算恐嚇我的話,應該會采取更謹慎、更有效的方法。

(難道……)

接著我把懷疑指向由裏繪,但我馬上否定了。不會的。絕對不可能。

去門口迎接三個客人時,我從起居室前經過,但什麽都沒有發現。而且,那以後由裏繪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她是沒有機會把便箋塞進門下的。是的——是這樣的。

(那麽——)

我再次轉動輪椅向前走,把思緒投向其他方向。

(難道罪犯真的是來自外邊的某個人嗎?)

我覺得此時還是這樣推斷比較容易讓人接受。

包括島田潔在內的四個來客。從目前的基本情況來看,意料之外的客人島田的嫌疑較小,剩下的三個人——大石源造、森滋彥、三田村則之中,到底誰是“兇手”呢?三個人都有相等的機會。在這一點上,目前還無法確定誰是“兇手”。那麽如果考慮動機的話呢?

比如說那個美術商是威脅者的話,他對我有什麽所求呢?當然是藤沼一成的畫了。但如果是外科醫生和教授的話,結果也一樣。不過,如果目的是一成的畫,那為什麽他要說“從這裏滾出去”之類的話呢?用更加直接的表達方式進行“恐嚇”不是更好嗎?

我用眼角看著裝飾在左側墻壁上的風景畫,緩緩地在北回廊中走著。中院一側的窗上,已經掛起了窗簾。稀疏地排列在墻上的電燈光線微弱,讓人覺得長廊好像是塗成灰色的隧道一般。

我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從北回廊的墻上消失了一幅畫的事情。那是一幅題為《噴泉)的小品畫。在八號的小畫布上,以黎明的天空為背景,用奇怪的輪廓描繪了平緩山丘上的噴泉。那奇異地歪曲著的水形和天空中仿佛波浪般擴散的雲……

“這麽說可能有些唐突。不過在這一年裏,你真的漂亮了很多,甚至讓人都不敢相認了。”這時,在激烈的雨聲中,傳來男人的私語聲。那是從正前方關著的小廳裏傳過來的,“由裏繪小姐,我真的非常恨這裏的主人。”

“……”

“所以說啊,他竟然把這麽多精美的作品都封閉在自己住的這個館中。而且,不僅如此,甚至連你也……”男人的聲音是三田村則之的。回話的人雖然聽不清楚,但好像是由裏繪。我屏住呼吸,悄聲來到門前。

“……是,是!其實,我有件事想求你。你能聽我說嗎?”

“今晚能讓我看一下塔上你房間裏的那些畫嗎?是的。我第一次來時,你曾經讓我看過一次,請務必再讓我看一次。不,不要告訴他。我想他可能會不高興的。而且我也想好好和你說說話。很多話要說,我想會有一些你感興趣的。怎麽樣,行嗎?”

“太好了!那麽今天晚上,嗯,12點過後,可以吧?”

(——由裏繪!)

——我差一點喊出聲來。

隔著門,看不到聽了三田村則之說話後由裏繪的樣子,而且她的聲音也低得無法聽見,但我還是可以感覺到她對這個男人的要求並未拒絕。

(為什麽不拒絕呢?)

(為什麽對這種男人說的話……)

我拼命鎮定混亂的心神,也想過就這樣推門過去說我都聽到了。但是……

沒想到無窮無盡的自我憎惡,此時在我心中擡起了頭,麻痹了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