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8頁)

他將手伸進口袋,拿出那封信。信封是乳白色的,表面光滑如緞,左邊角落有個精致的藍色紋章,章上有條龍,龍的上方有個獅子的頭,龍的脖子被一把精美的劍刺穿。尼克不確定這是哪個俱樂部還是學校的紋章,或者屬於那個把這封信給他的陌生人。

他又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那個歐洲人給他的懷表,他掀開表蓋,銀亮如鏡的金屬上刻著草寫體的拉丁文:XXXXXX。

(圖1)

尼克的目光終於落在表面上。舊式的羅馬數字時鐘顯示八點十五分。這景象令他一陣錯愕。

他是從九點二十分開始接受審訊的,他清楚地記得審訊室墻上的時鐘走向十點,他聽著警探的問題,看著精致的柯爾特手槍,空氣中緊張的氣氛漸強,在他搶走丹斯的九毫米手槍時,情況達到最高潮。那一刻,死亡迫在眉睫。

他記得自己大約是在一小時前跟馬庫斯坐在這個房間,喝著蘇格蘭威士忌,失去茱莉亞的痛苦撕裂他的心。他們不知所措地坐在一起,傷心難過。這一切就像慢動作的影片般清晰。他清楚記得馬庫斯坐在他對面,安慰他一切都會沒事,然後深色的房門慢慢打開,兩位臉色陰沉的警探站在門口,夏諾的手握著槍托。

他就是在這個房間被逮捕的,九點鐘,他被戴上手銬。

他的記憶似乎前後顛倒了,所有事件的次序都變得混亂。他記得自己之前是在審訊室裏,他記得自己看到了茱莉亞的相片,是夏諾警探拿到他面前的,那些照片讓他失去理智;他記得自己拿著警探的槍,跟他們僵持不下。

但他不記得夏諾扣下扳機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尼克搖搖頭,合上懷表,將它放回口袋。

他又看了看信封,暗自祈禱這封信能回答他心中的疑問。他撕開信封,拿出兩頁灰白色的信紙,開始閱讀。

〖親愛的尼克!

我希望你已不再迷惑,雖說,你一定因為周遭發生的一切感到更加不解……〗

尼克把這封兩頁的信讀了三遍,然後折起來塞進胸前的口袋。他不確定自己該作何感想,他只是思考著,自己竟然蠢到願意接受這件事,竟然允許這種不可能實現的希望在心裏滋生。

他神志不清了。

夏諾警探把茱莉亞死後的那些相片推到他面前逼他看,照片非常真實,令他整個人受到傷害。尼克想,他現在真的是神志不清了,陷入因渴望而產生的幻覺中。他被困在這個夢裏,極力想讓自己醒過來。

他拿出那個歐洲男子在審訊室交給他的懷表,掀開表蓋,凝視著上面的羅馬數字。

盡管他充滿懷疑,盡管這一切都這麽難以置信,但毫無疑問,他真的站在這裏,表上的時間也不可能有錯。

尼克曾坐在這個房間跟馬庫斯對飲蘇格蘭威士忌,並哀悼茱莉亞的死,這不是他幻想出來的情節,也不是一場夢。他的淚水是真的,心中的痛苦也是真的,馬庫斯安慰他的話語猶在耳際。

他也記得,自己坐在拜瑞丘警察局審訊室內,忍受丹斯的質問,看著那把從他身邊將茱莉亞奪走的武器。九點五十八分時,羅伯特·夏諾將那些殘酷的照片硬推到他面前,這都是真的。快到十點之前的那九分鐘,他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著墻上的時鐘。

然而,他現在卻站在這裏,盯著表上的黑色小指針,這個懷表看起來至少有一百年之久,功能完好,時間顯示為八點十五分。

尼克從古董桌上拿起遙控器對準電視機,屏幕裏又出現一幕幕像恐怖電影般的淒慘畫面。

眼前這條新聞無疑是件嚴重的慘劇,未來幾天,墜機事件的相關報道想必會讓全國人民都驚駭不已。他突然明白,當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在為東北航空502號航班罹難的乘客悲傷時,只有他一個人在為茱莉亞哭泣。

過了一會兒,在他將不合理的事合理化之後,他開始思考信中內容的真實性。要是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呢?就算是真的他也沒什麽損失。如果他接受信中所說的一切皆為事實,如果,他願意接受現在的時間的確是八點十五分,那麽,或許……

不管這一切有多不可能,或者他是不是真的神志不清,如果信中字字屬實,這個懷表真有這個“能力”,他或許真的可以救她。

房門突然打開,馬庫斯龐大的身軀占滿門口。他穿著灰條紋長褲,系了一條藍色的愛馬仕領帶,白襯衫的袖子卷起,一副伐木工人的粗壯體格。他走進書房時,如爪般的大手拿著一個玻璃酒杯。

馬庫斯和尼克當了六年的鄰居,不只是開車路過時會打招呼的泛泛之交。他們都熱愛冰球,因此會在彼此的家一起觀看遊騎兵隊大部分的比賽。他們都是熱情的球迷,高中時都打過冰球,但不到職業級的程度。為了補償這個無法實現的願望,也為了延續青春時期的歡樂時光,他們每周三晚上都會去俱樂部打球。尼克擔任守門員,馬庫斯是他永遠的防守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