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許多證據都證明了,在加油站栗橋浩美想要和一對年輕夫婦接近時的恐懼和站立不穩的樣子,高井和明扶著栗橋坐進了車裏。

“就是這樣的。這就證明了栗橋只不過是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演員。”

“他是演不下去了嗎?”

“栗橋對自己所扮演的殺人犯的角色已是自家中毒了。演員應該演各種角色。非常嚴肅的石部金吉也演過調戲女孩的流氓,還演過連只蟲子都不敢殺但卻是個連環殺人犯的角色。當演一個角色時,演員就要變成那個角色。但無論多麽投入地去演戲,當演出結束後自己還是自己,實際上,自己既不是流氓,也不是殺人犯。對方也是在演戲,只不過為了讓現實中沒有的事情現實化而一起演出,只是共同工作而已。”

但栗橋浩美的情況卻不一樣。

“他是真的殺了人,被害人也不只是演快要死的角色,而且真的死了。所以,在栗橋浩美的演出道路上是死屍累累,他能聞到屍體的腐臭,他的手滲透著死者的血跡。”

“建築家”把自己的兩只手放到眼前仔細地看。

“栗橋浩美憑自己的沖動多次誘拐並殺人,我想也屬同樣的自家中毒。但在這種情況下,對方的想法卻不太一樣。做了壞事,不能留下證據被逮捕,不能讓關押的被害人逃跑,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誘拐現場。但栗橋浩美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雖然他的心理極不穩定,但至少還沒有失敗。為什麽要這麽說,是因為他是按第三者寫的故事情節演下去,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沖動或感情而演。”

武上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頭有點疼:“栗橋——他不想當主角了嗎?”

“他不是不想當主角,不管怎麽說,還是非常有意思的,這是很適合他的角色。但是應該說他已經沒有正常人的感情了。”

“建築家”說著,又用兩手揉了揉眼睛。

“我把話扯遠了,但是武上君,這是我的意見。對罪犯們來說,這間房屋所在的建築物不只是他們的藏身之處,應該是一個有更深意義的地方,是舞台。這個舞台還有後台,演員演完自己的節目後都會回到後台,導演也是在那裏控制著所有事情的。”

“所以?”武上問,沒等對方回答,他自己又說,“你是說被殺的被害人的屍體都藏在這個家裏?”

“建築家”用力地點了點頭。

“也許是在院子裏,也許是在你說的地下室裏,或者是在房頂裏面,或者是有一個特別大的冰箱。總之,屍體決不會在外面,全都在這個家裏。因此,如果能找到這個地方,就可以發現他們演出的舞台。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都會不解自明。”

“如果是按你說的這樣,”武上深深吸了口氣,“這位劇作家兼導演一定也在這個舞台裏?”

“當然在,這裏是他的地方,是他的根據地。”

照片上那些被害人的模樣又回到武上的腦海裏。幹這種事情的地方,這裏是根據地,這裏是舞台。這裏——“也就是說,這個家夥——真正的罪犯、寫劇本演戲的家夥不是高井和明,這是你的意思嗎?”

“建築家”難過地說:“是的。在這個問題上,我和《另一位殺人犯》的作者綱川浩一的看法完全一致。能做這種事情的人決不會是善良、非常有力氣但對社會根本不了解的開蕎麥店的高井和明,絕對不會是他。我認為,對這位劇作家兼導演而言,高井和明不過是一位來客串角色、能使舞台效果更明顯的一個人。”

武上試著去想象“建築家”所說的這種舞台劇,連續殺人這樣的大型節目,觀眾是全國民眾。確實,所有的人都在神情緊張地關注著這一案件的進展情況。被害人,還有其他出場的人——就像是被魔術師從觀眾席上選到了舞台上幫助自己一樣,罪犯選中了她們,讓她們扮演自己最適合的角色。

這樣的話,那麽被害人的家屬也只能是作為配角出場的了,他們的悲哀、憤怒和嘆息都是這場舞台劇的整場音樂中的一段。這位罪犯,也就是導演還讓他特別感興趣的被害人的家屬有機會單獨演唱或演戲。例如,有馬義男……

武上睜開眼睛:“那原因是什麽?”

“原因?”

“是的。罪犯——導演創作這種戲劇的原因,換句話說就是動機,沒有動機他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吧?”

不知為什麽,“建築家”把頭扭向了一邊。這個問題可能是“建築家”自己都難以解答的。

“罪犯不是想殺人,”武上不緊不慢地說,“根據你的看法,他們只是想弄出點事來,也就是創作。但他們的動機是什麽?”

“建築家”看著桌子回答:“武上君,創作活動是不需要動機的,你可以去問作家,或畫家,你要問他們為什麽要創作的話,他們的回答應該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