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栗橋浩美的第一次“殺人”,是在他年滿十周歲生日的時候。那時候,“豌豆”就在他身旁,是“豌豆”教他殺人的。

“豌豆”是小學四年級那年,他家從島根縣的松江市搬到東京練馬區的時候,轉學到栗橋他們學校來的。從那個學期開始,他和栗橋浩美就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在同一個班,而且還是同桌。他倆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不久兩人就制造了第一起“殺人”案。

栗橋浩美出生於1967年5月10日。“豌豆”是同年4月30日出生的,比栗橋大一點兒。栗橋浩美的家就在練馬區,他和父母一起生活,從小一步也沒離開過父母身邊。“豌豆”可就不同了,據他自己說,從嬰兒時代起他家就隨著父親的工作調動在日本各地搬來搬去。

栗橋浩美非常崇拜“豌豆”有一個經常調動工作的父親,因而也認為“豌豆”很了不起。在那個時代,父親的工作對於孩子,特別是對於男孩子的價值觀的影響是很大的。

栗橋浩美的父親是一家小藥店的老板,母親是父親的幫手,夫婦二人過著安穩的日子。家業是從祖輩繼承下來的。

父母經營的小藥店被稱作“街區藥房”,是一家深受周圍居民歡迎的便民小藥房。上年紀的老人拄著拐杖來買個膏藥,在附近進行道路施工的工人就近來買瓶飲料喝,還有夜裏附近公寓裏誰家的孩子發燒了,買個冰袋什麽的,都到這個小藥店來。

在栗橋浩美上中學之前,一家人一直住在這個有著三十多年歷史的木制構造的兩層小樓裏,其中的一部分就是店鋪。房子已經很舊了,到處都看得出班駁的傷痕。栗橋浩美雖然沒有見過他的祖父母,但是他們用過的各種用具,裝衣服用的箱子什麽的家裏還有不少。這些東西塞得到處都是,不管你怎麽收拾,房間也整潔不了。

栗橋浩美曾經試著把這些舊東西扔掉,可是每當這時候,就會受到父母的訓斥。盡管如此,他還是偷偷地扔過一些。特別是他到“豌豆”家住的公寓去玩兒過以後,覺得家裏是又破又亂。他對家裏堆放的顏色發黃的舊紙箱厭惡到簡直難以容忍的地步,甚至想一把火把它們全給燒了。

我家怎麽就不能像“豌豆”家那樣呢?為什麽我家就沒有沙發呢?為什麽我家沒有插鮮花的花瓶?我家的墻上怎麽不掛繪畫?幹嘛把印著制藥公司名稱的俗不可耐的掛歷掛在屋裏?為什麽總在客廳的角落裏摞那麽多紙箱子?為什麽家裏的廁所不是洋式的?

“豌豆”的父親很忙,栗橋浩美星期六下午或星期日去他家玩兒的時候,他父親總是不在家。許多時候都是去打高爾夫球了。“豌豆”的母親總是穿長筒襪,長裙下露出腳脖子在你眼前一晃一晃的,她的上身穿著顏色漂亮的上衣或毛衣,總是微笑著招呼你。她拿出來請你吃的點心,一看就知道是在有名的店裏買來的。還不止這些,“豌豆”家裏到處都井井有條,桌子上鋪著漂亮的桌布,櫃子裏擺著高價的洋酒,盤子裏放著新鮮的水果。

栗橋浩美的小學四年級、五年級、六年級這三年期間都是和“豌豆”同班。在這期間,“豌豆”總是在說他的父親可能馬上又要調動工作,他也許會在別的地方上中學。那樣,咱們就要分開了。這些話總引得栗橋浩美胡思亂想,他會不會去大阪呀?他是不是去福岡呀?要不就是去劄幌吧?“豌豆”要是搬了家,以後我還能去外地找他玩兒呢。“豌豆”的母親也對栗橋浩美說過,浩美君和我家“豌豆”這麽要好,我們如果搬了家一定要來玩兒呀。這些話總是使栗橋浩美的心裏產生一種向往。

栗橋浩美甚至想象在他去外地拜訪“豌豆”家的時候,東京突然發生大地震,他的父母都在地震中死亡了。那樣的話,就剩下他一個人,“豌豆”家一定會接納他,讓他成為“豌豆”的兄弟。

那樣該多幸福啊,栗橋浩美心裏想。那樣的話,他就可以有另一個家,有另一種境遇,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了。

現實並不像栗橋浩美想象的那樣。“豌豆”和浩美進了同一所中學,是當地的一所公立中學。兩人不是同班,但教室是挨著的。

在他們上中學的這年的春天,浩美聽“豌豆”說,他父親調工作的事好像有了轉機,他家以後不用再搬家了,可以在東京定居下來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豌豆”很自豪,可是栗橋浩美卻感到失望,他感到自己無望成為“豌豆”家的一員了,除非自己是個孤兒……

這又讓他想起早就忘記了的“殺人”案,是他和“豌豆”兩個人在十歲時幹的“殺人”案。

那件事對於栗橋浩美來說真的是具有“殺人”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