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第3/15頁)

鞠子說:“這麽晚了真是不應該,對不起。現在,我在有樂町,我馬上就回家。”

“你是自己一個人嗎?是和公司的同事在一起嗎?”

“今天……”鞠子說,聲音不太清晰,像是有點兒喝醉了。

“小心點兒!”

“是,我知道了。回家後我想泡個澡,再吃點兒茶泡飯。拜托了,媽媽。”

說著,鞠子掛斷了電話。大概不是用電話卡而是用十元硬幣打的電話吧,她掛斷電話前真智子正好聽到“嘟”的一聲提示音。

接完電話,真智子就去為女兒準備洗澡水,又把女兒要吃的茶泡飯熱上。這飯有什麽營養啊——心裏想著,又走回客廳接著看電視。夜間新聞節目正在播送低利率時代儲蓄良策的專集。

古川家離地鐵JR中央總武線的東中野站步行大約五分鐘就能走到了。從車站到家門口的道路是沿著地鐵線的一段路,夜裏來往的行人很少。真智子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親,獨自坐在客廳裏,擔心著深夜裏一個人回家的女兒。起初,她並沒有特別在意時鐘。鞠子四月份剛剛參加工作,但她很快就習慣了上班的生活,下班後經常和同事一起聚會,如果是周末,那就更是很少能按時回家了。真智子對於女兒的這種變化也很快就習以為常了。人們不是把星期五稱作是絢麗的星期五嗎。

從有樂町到東中野,算上換車時間,一般也就需要四十分鐘左右。如果考慮到深夜車少,再把走路的時間也算進去的話,頂多一小時鞠子也該到家了。真智子一邊在腦子裏盤算著,一邊等著女兒。從十一點半等到十二點半。

十二點半都過了,門鈴也沒響,真智子想鞠子是不是換車時沒趕上那班車呀。

看了一眼時鐘,十二點四十分。真智子的視線又轉到電視上。

再看時鐘時,十二點五十二分了。真智子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確認門前的燈是開著的。她又返回客廳,這回她坐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支香煙。真智子每天差不多要抽十支投手牌的輕型香煙。

擡頭看著時鐘,這回她的視線就沒有離開,一直盯著時鐘看著。從十二點五十五分開始盯著秒針轉了整整一周。

這可是第一次這麽晚呀,真智子心裏想著。

她再回過頭去看電視,可注意力卻怎麽也集中不到電視畫面上。夜間新聞節目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凈是些誇張的無聊節目。

就在今天早上,鞠子還邊吃早飯邊看著報紙說,今天夜裏的電影節目很不錯呢。可現在怎麽找不到呀。真智子覺得讓自己兩三點鐘爬起來太困難了,不如就守著電視機打發時間吧。現在才想起鞠子說過,家裏已經沒有新的錄像帶了。只有幾盤反復看過的畫面質量不太好的帶子,我去買幾盤回來——

這個孩子,是不是去買錄像帶了,真智子想。回家的半路正好有個便利店,她是不是去那兒耽擱了,肯定是的。

想著想著,時鐘的指針已經過了一點。時針指向一點十分、一點二十分。就算是去便利店,也用不著這麽長時間吧?

真智子打開了大門,走到街上。街上靜悄悄的,街燈泛著青白色的光,一個人影也沒有。轉回身,透過窗戶上的紗簾,可以看見客廳裏電視機的畫面發出的光一閃一閃的。墻上時鐘也能看見,已經將近一點半了。

明亮的家。昏暗的街道。

我的女兒還沒有回家。

“鞠子!”真智子不覺叫出聲來。從此,開始了漫漫長夜。

從接了真智子的電話過後,過了一小時,義男剛走進豆腐店旁邊的平房式的冷藏庫裏,就聽見停車場的空地上有汽車的聲音。他從開著的門探出頭去看時,只見一輛白色的花冠牌轎車停在了那裏。

是真智子和坂木達夫。坂木坐在駕駛座上,身體正好轉向這面,認出了義男,布滿皺紋的臉上似乎又增加了許多皺紋。

“早上好。”

義男也向他打著招呼。這個時候,胸口就像被在船上釣魚時用的小鉛墜重重的壓住了似的,壓得喘不過氣來。

其實,自從鞠子失蹤的那天夜裏以來,他的心頭就一直像壓了塊巨大的石頭,這塊石頭就一直沉在他的心底,只要稍微動一動都會在內心掀起巨大的波瀾。即使不去觸動它,也能透過黑暗的水面看到它的存在,要把它搬開實在太重了……義男覺得在這個還沒有任何變化的水面之下或許還隱藏著什麽更悲慘的事情,如果把這塊石頭搬開,隱藏著的什麽就會隨著浮現出來,這才是自己不得不面對的。這就是無奈地等待失蹤的家人歸來的家庭過的日子。

因為兩小時前真智子的一通沒頭沒腦的電話,義男心裏還沒有平靜下來,現在又看見了坂木,心裏受到的震動,就像是平靜水面被激起了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