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鑒定 42

以色列,特拉維夫,掃羅王大道

加百列和基婭拉抵達456C辦公室時,行動已經大張旗鼓地開始了。位於掃羅王大道地下三層的這間屋子以前只不過是一個堆放廢棄電腦和廢舊辦公家具的地方,值夜班的人經常在這裏幽會。而現在,掃羅王大道上上下下都知道,這裏變成了加百列的“巢穴”。

泛綠的熒光燈光從緊閉的門縫裏透出來,房間裏面傳來興奮的低語聲。加百列朝基婭拉笑了笑,然後在密碼盤上輸入密碼,領她進屋。一開始,零零散散地圍坐在破舊的工作台四周的九個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突然,一個人轉過頭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巨大的歡呼聲。等到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漸漸平息下去,加百列和基婭拉開始繞著桌子,與這支傳奇隊伍的每一位成員打招呼。

第一位是約西·加維什,家境殷實,畢業於牛津大學,是偵查科的一名分析師。臉上有痘痕的雅克布·羅思曼曾任職於辛貝特阿拉伯事務部門,目前負責往敘利亞輸送特工。狄娜·薩裏德,歷史科的一名恐怖主義專家,似乎隨時隨地都背負著工作的壓力。雷莫娜·斯特恩,曾任職於軍事情報部門,碰巧是沙姆龍妻子的侄女,目前是組織伊朗特別行動隊隊員。接下來是末底改和奧德,兩名全能外勤助手和電腦專家,來自能夠攻克世上任何一個數據庫和服務器的技術科。最後一個是伊萊·拉馮,昨天晚上把監視莉娜·赫茨菲爾德的任務移交給當地的安保隊伍之後,剛從阿姆斯特丹飛回來。

在掃羅王大道內部,這一幫人有一個代號,叫“巴拉克”——在希伯來語裏的意思是“閃電”——因為他們集合與襲擊的速度快如閃電。他們同進同出,在從莫斯科到加勒比海的一個個秘密戰場開展行動,通常都頂著無法承受的巨大壓力。但這次,有一個人沒有現身。加百列看著約西,問:“米哈伊爾到哪裏去了?”

“他之前請假了。”

“那他現在在哪裏?”

“就在你身後。”加百列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加百列轉過身去。一個身材修長、兩眼似寒冰、五官端正、面無血色的人從門邊探出身來。米哈伊爾·阿布拉莫夫生於莫斯科,父母是一對已過世的科學家。蘇聯解體後幾個星期,十多歲的米哈伊爾來到以色列。沙姆龍曾說,米哈伊爾是“冷血版的加百列”。他加入組織之前在野小子特種部隊服役。服役期間,他刺殺了好幾名哈馬斯[1]和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的恐怖分子頭目。自從上一次在莫斯科郊外的樺樹林裏與加百列和基婭拉一同在伊凡·哈爾科夫手下度過了驚恐的幾個小時後,他們結成了莫逆之交。

“我還以為你在康沃爾。”米哈伊爾說。

“封閉太久了,有點想發瘋。”

“我聽說了。”

“你一起來嗎?”

米哈伊爾聳了聳肩。“沒問題。”

米哈伊爾在工作台左後方的老地方坐下。加百列環顧四周。四面墻上鋪滿了跟蹤照片。街道地圖和監視報告——與去年夏天加百列寫在小黑板上的十一個人名一一對應。那十一個人名屬於十一位前克格勃特工,他們已經被加百列和米哈伊爾全部消滅。加百列從容地擦掉黑板上的名字,好似他把那些俄羅斯人從地球上抹去那麽簡單。他在幹凈的黑板上貼上一張放大的馬丁·蘭德斯曼的照片,然後在一張鐵凳子上坐下,開始給他的隊員們講述一個故事。

那是一個有關貪婪、掠奪和死亡的故事。那個故事時間跨度長達半個多世紀,從阿姆斯特丹一直延伸到蘇黎世,再從布宜諾斯艾利斯繞回日內瓦湖優雅的湖岸邊。它關乎一幅深藏已久的倫勃朗肖像畫,一筆兩度被盜竊的大屠殺劫掠贓款,以及舉世聞名的“聖人馬丁”,當然,他其實是個騙子。和油畫一樣,加百列說,聖人馬丁只不過是一個障眼法。在熠熠發光的清漆和整潔無瑕的墨彩背後,暗藏著一層層陰影和假象。或許有一幅完整的作品需要他們去發掘。他們要集中攻破聖人馬丁的假象。有一處假象,加百列說,就一定有第二處。它們就像是一幅完好無缺的油畫邊緣的散線一樣。只要選對一根線,加百列向他們保證,就可以讓馬丁的世界轟然倒塌。

* * *

[1]哈馬斯:阿拉伯語“伊斯蘭抵抗運動”的縮寫,是一個集宗教性、政治性為一體的組織,成立於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