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歸責 27

荷蘭,阿姆斯特丹

他們碰巧走到了猶太人大街街頭。在亨德裏吉·斯托弗斯為情人倫勃朗擺好姿勢以便他作畫的房子外面,加百列逗留了一會兒。他問了她一個問題。她的畫像在1943年被人從阿姆斯特丹的雅各布·赫茨菲爾德手裏騙出來的二十一年之後,為什麽出現在霍夫曼苜蓿畫廊裏?當然,她無法回答他,於是他把問題轉給了伊萊·拉馮。

“或許沃斯在逃出歐洲之前把畫賣了。又或許他把畫帶到了阿根廷,之後又把它運回了瑞士,讓人在那裏幫他悄悄賣掉。”拉馮看著加百列,問道,“霍夫曼苜蓿畫廊會不會讓我們看他們在1964年的交易記錄?”

“不可能,”加百列說,“唯一比瑞士的銀行更神秘的機構就是瑞士的畫廊。”

“這樣一來,我們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什麽?”

“彼特·沃斯。”

“他兒子?”

拉馮點點頭:“沃斯死後,他妻子沒過幾年也死了。彼特是唯一存活的人,也是唯一可能了解那幅畫的去向的人。”

“他在哪裏?”

“還在阿根廷。”

“他有沒有什麽政治傾向?”

“你是問他是否和他父親一樣,也是一名納粹分子?”

“我隨便問問。”

“納粹分子的後代裏很少有人還信奉他們父輩那一套,加百列。大多數人都深感羞愧,彼特·沃斯也一樣。”

“他用的就是這個名字嗎?”

“他父親死後,他就停止使用假名了。他在阿根廷紅酒生意圈子裏攢下了不錯的名聲。現在,他在門多薩有一個很成功的葡萄園。阿根廷國內有一部分頂級馬爾貝克紅酒就是他的葡萄園生產的。”

“真替他高興。”

“不要太苛求他了,加百列。彼特·沃斯試過為他的父親還債。幾年前,真主黨對布宜諾斯艾利斯的AMIA猶太社區實施了爆炸襲擊,有人匿名捐了一大筆錢用於社區的重建工作。我碰巧知道那個人正是彼特·沃斯。”

“他會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嗎?”

“他很注重隱私,但他也接受過一些著名歷史學家的采訪。至於他會不會向某個叫加百列·艾隆的以色列特工吐露什麽事情,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沒聽說嗎,伊萊?我退休了。”

“如果你退休了,那你還三更半夜地走在冰冷刺骨的阿姆斯特丹街頭幹什麽?”加百列沒有說話,拉馮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因為事情永遠沒有結束的那一天,對不對,加百列?如果沙姆龍用什麽抓捕恐怖分子的事情把你誘出來,你肯定會把他打發走。但是這件事不一樣,是不是?你還記得你母親手臂上的那個文身,那個她一直藏起來的文身。”

“你對我做完心理分析了嗎,拉馮教授?”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了解你,加百列,甚至比後面那個漂亮姑娘更了解你。我是最像你家人的一個人——當然,除了沙姆龍。”拉馮停了一下,接著說,“他向你問好,順便說一句。”

“他還好吧?”

“很不好。沙姆龍時代似乎真的要完結了。他整日在太巴列的別墅裏無所事事。吉莉安都快要被他搞瘋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他多久。”

“我還以為烏茲上任後,沙姆龍能在掃羅王大道為所欲為呢。”

“沙姆龍也那麽認為。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烏茲決定把決斷權握在自己手裏。幾個星期前,我和他吃了一頓午飯。貝拉幫這個可憐的孩子好好地改頭換面了一番。他看上去更像是企業CEO,而不是咱們組織的局長。”

“提到我了嗎?”

“只提到了那麽一下。我感覺烏茲很樂意接受你藏在康沃爾那個天涯海角的事實。”拉馮側眼看了加百列一眼,說,“後悔沒有接任局長嗎?”

“我一直都不想當局長,伊萊。我是真心為烏茲高興。”

“但是如果他知道你現在想要跑到阿根廷去找曾經作為阿道夫·艾希曼的左膀右臂的人的兒子談談,他肯定不怎麽高興。”

“只要不告訴他就沒事了。再說,這件事肯定能速戰速決。”

“我怎麽聽誰說過這句話來著?”拉馮笑了笑,說,“如果你願意聽我的意見的話,加百列,我認為倫勃朗那幅畫可能早就不見了。但是如果你確信彼特·沃斯能夠幫上忙的話,讓我去阿根廷幫你跑這趟吧。”

“有一點你說對了,伊萊。我還記得我母親手臂上的那個文身。”

拉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至少讓我幫你打個電話,看能不能安排你們見面。我不希望你大老遠地跑到門多薩去,最後被人家拒絕,兩手空空地回來。”

“不要太聲張,伊萊。”

“幹我這行的做事一向不聲張。你只要答應我到那裏之後小心行事。阿根廷到處都是巴不得看見你屍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