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人名堂 18(第2/3頁)

“你聽起來有些過於緊張,路易吉。”

神父向前欠下身子,似乎在仔細斟酌下面的用詞:“我們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朋友。像這樣的工作一旦啟動,就無法預知會在哪裏終結,教會又會在哪些別的問題上牽扯進去。自由派掌握了教皇的舉動,還要索取更多,要召開第三次梵蒂岡大公會議。反對派都在罵他們是異端。”

“有什麽嚴重的問題嗎?”

又一次,神父格外長久地沉默了一陣,這才回答:“我們從法國的朗格多克地區聽到反對派的一些很嚴肅的呼聲——那些反對派堅信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1]是魔鬼的產物,而且從約翰二十三世起,所有的教皇都是異端。”

“我看教會裏一定充斥了這樣的人。我也和一群高級教士和教徒的組織交過手。那個‘友好的’組織的名字叫‘十字維拉’。”

多納蒂露出微笑:“我恐怕這些組織都同出一源,不過我說的那班人和‘十字維拉’不同,他們在元老院內部沒有實權的基礎。他們是圈外人,是拍打大門、無所顧忌的蠻夷。教皇對他們沒有多少控制力,所以事態已經開始升級了。”

“如果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請告訴我。”

“小心啊,我的朋友,我也許真的會把你帶上賊船的。”

鱈魚排端上來了。多納蒂向盤裏擠了檸檬汁,又將整整一塊魚排拋進了嘴裏。他用一大口甜酒把魚沖進胃裏,然後向座位裏一靠,英俊的五官流露出一派純粹的滿足。作為一名梵蒂岡的教士,現實世界裏很少有什麽事比沐浴在羅馬陽光裏用餐更誘人的了。他開始吃第二塊魚排,又問起加百列打算在城裏做些什麽。

“我想可以這麽說,我在做的事情同歷史委員會有關聯。”

“何以如此?”

“我有理由懷疑。在戰後不久,梵蒂岡有可能協助過被通緝的黨衛軍戰犯埃瑞克·拉德克,幫助他逃離了歐洲。”

多納蒂停止了咀嚼,他的臉色突然嚴肅起來:“小心你的用詞,做假設也要謹慎,我的朋友。這位拉德克或許大有可能在羅馬接受了什麽人的幫助,不過絕不是梵蒂岡。”

“我們認為那人就是德國神學院的胡德爾主教。”

多納蒂緊繃的臉松弛下來:“不幸的是,這位優秀的主教的確幫助過一些納粹逃犯,無須否認。你根據什麽認為他幫助過這位拉德克呢?”

“根據合理的猜想。拉德克是位奧地利天主教徒,胡德爾是德國在羅馬的神學院院長,又是德國-奧地利社區的聽告解神父。如果拉德克來到羅馬尋求幫助,那麽他首先會去找胡德爾主教,這應該是順理成章的推想。”

多納蒂點頭贊同:“我沒什麽可辯駁的。胡德爾主教熱衷於庇護他的同胞,他認為,盟軍勝利者的復仇心理會對這些人構成迫害,他這麽做僅僅是為了使他們免受迫害。但這也不意味著他知道埃瑞克·拉德克是一名戰犯。他怎麽可能知道呢?戰後的意大利有數以百萬計無處安身的人蜂擁進來,人人都在尋求救護。如果拉德克找到胡德爾,向他編一段悲慘的故事,很可能就會得到一處避難所和其他幫助。”

“像拉德克這種人,胡德爾不該問問他為什麽要逃亡嗎?”

“也許他應該,不過如果你認為拉德克會老實回答,那你也太幼稚了。他肯定說了謊,胡德爾主教也不會有任何依據分辨他的謊言。”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成了逃犯,路易吉,而且大屠殺也不是什麽秘密。胡德爾主教應該清楚他是在協助一名戰犯逃脫法律的制裁。”

多納蒂等著侍者上完了菜,這才回答道:“你必須明白的是,當時有許多組織和個人都幫助過難民,教會內的教會外的,胡德爾不是唯一的一個。”

“他的行動經費又是從何而來的?”

“他自稱全部來自神學院的賬戶。”

“你就相信這話了?胡德爾每支持一個黨衛軍,都得為他支出零用錢、去碼頭的路費、簽證,還要為他在新的國家的新生活做好鋪墊,更不用說為他們在羅馬提供避難所需要的費用。據信胡德爾曾以同樣的方式幫助過數以百計的黨衛軍。那可是一大筆錢,路易吉一一數十萬計的美元啊。我很難相信神學院會儲備這麽大一筆壓庫錢。”

“於是你就認定他接受了某些人的資助?”多納蒂一邊說,一邊嫻熟地將意粉卷上他的餐叉,“這些人就有可能是一一比如,教皇?”

“這錢一定是有來頭的。”

多納蒂放下餐叉,深思著交叉起雙手:“有證據顯示,胡德爾主教的確接受過梵蒂岡的資金,用於他救助難民的工作。”

“他們不是難民,路易吉,最起碼不全是。他們當中有許多人犯下了令人發指的罪行。你不是在告訴我,教皇完全不知道胡德爾在幫助通緝犯逃脫法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