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央咖啡館的男人 4(第3/3頁)

“我知道你在幹什麽,”靜默了片刻,她繼續道,“我記得你。”

她斜倚在門上,雙臂交疊在胸前。她的頭傾向一側,要不是身上穿著松垂的制服,脖子上掛著聽診器,加百列會認為她在勾引他。

“多年前你的太太遭遇汽車炸彈襲擊。那時我是個年輕的護士,剛剛入行。當時我負責她的夜間護理。你不記得了?”

加百列定睛看了她一陣子。最後,他說:“我認為你是認錯人了。這是我第一次來維也納。我也從來沒結過婚。對不起。”他一邊朝門口走著,一邊匆匆補上一句,“我不該進來的。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好好思考。”

他走過她身邊。她伸出手搭在他胳膊上。

“對我說兩句真話,”她說,“她還活著嗎?”

“誰?”

“你太太,那還用問嗎?”

“對不起,”他堅定地說,“不過你的確認錯人了。”

她點點頭——隨你怎麽說吧。她濕潤的藍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閃爍著。

“伊萊·拉馮,他是你的朋友吧?”

“是的,很好的朋友。我們在一起工作。我住在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她重復著,好像很喜歡這個詞的發音似的,“我一直很想去耶路撒冷。我的朋友們覺得我發瘋了。你知道的,自殺式炸彈,還有那些可怕的事兒……”她的聲音啞下去了,“可我還是想去。”

“你應該去,”加百列說道,“是個美好的地方。”

她第二次觸摸了他的手臂。“你的朋友傷勢嚴重。”她的語氣柔和,帶著哀傷的調子,“他會經歷一段非常嚴酷的時光。”

“他還能活嗎?”

“這樣的問題,我是不允許回答的,只有醫生才可以預測病情。不過如果你要聽我的建議,那就多陪陪他吧,和他說說話。說不定,他還能聽見你說的呢。”

他繼續逗留了一個小時,隔著玻璃盯著伊萊一動不動的身體。護士也回了病房。她花了幾分鐘時間檢查了伊萊的幾項重要指標,隨後向加百列示意,要他進來。“這是違反規定的,”她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會在門口替你望風。”

加百列沒有同伊萊說話,只是握住了他浮腫而淤傷的手。眼看著又一個親密的人又一次躺在維也納的病床上,這樣的心痛是無法用語言傳達的。五分鐘後,護士回來了,伸手搭在加百列肩上,告訴他時間到了,他該走了。病房外,走廊上,她告訴他自己名叫瑪格麗特。“明天晚上我值班,”她說,“明天再見,我希望會的。”

茲維已經走了,新一班保安人員接替了崗位。加百列乘電梯下樓,出了大堂,來到了屋外。夜晚的天氣越發苦寒起來。他將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加快了腳步。他正打算乘自動扶梯進入地鐵站,卻發覺自己的胳膊上多了一只手。他扭過頭,本以為會看到瑪格麗特,但是面對的卻是大堂裏那位自言自語的老頭子。

“我聽見你對那個大使館的男人說希伯來語。”他用癲狂的語速說著維也納式德語,大睜著一雙潤濕的眼睛,“我名叫麥克斯·克萊恩,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求你,你得相信我。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