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後記

丹・西蒙斯

去年,還沒讀完傑克・佩裏最後一本手寫筆記本,我就心急火燎地給住在馬裏蘭州盧瑟維爾-蒂莫尼姆的小理查德・A.杜巴戈打了電話。差不多二十年前,也就是在1992年,傑克那個裝有筆記本和照相機的包裹被誤寄給了此人的母親。

在電話中小杜巴戈先生非常和藹可親,而且非常願意幫忙,不過我感覺我打擾他看重要的電視節目了,那是一場橄欖球比賽,我聽到背景聲音了。小杜巴戈先生是不是知道偶然間寄給傑克・佩裏的曾侄孫女、也就是他母親莉蒂亞的包裹裏有沒有這樣一個照相機?我這樣問道,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照相機應該和筆記本在一起。那東西對我很重要,我補充道,我聽到我自己聲音裏夾著很強的占有欲,幾乎都有點兒著魔了。我並沒有告訴這位馬裏蘭州的先生,寄給他母親的那個相機幾乎可以告訴全世界,馬洛裏和歐文在1924年6月到底有沒有登頂珠峰。

小杜巴戈先生確實記得那架相機被放在地下室的盒子裏,和佩裏先生字跡潦草的筆記本在一起,那東西可有年頭了,他說,很像是那種19世紀的照相機,不過他很肯定那東西已經不在了。2011年那一年他剛剛搬離那棟房子,他的女兒和女婿扔掉了很多沒用的東西,好準備讓他搬進“一個比較小的地方”。不過杜巴戈先生基本肯定他的母親莉蒂亞・杜巴戈在她每周舉行的宅前舊物出售時已經把那架舊相機賣掉了,或許就是在他從佩裏先生那裏收到這件舊物後不久就賣了,而且那可能還是20世紀90年代初的事兒了。他明確無誤地記得,盒子裏還有一把很沉的舊手槍——謝天謝地,裏面沒有子彈——而且他的母親親自把槍交給了盧瑟維爾-蒂莫尼姆警察局,好讓他們擺脫這可怕的東西。

不過,是的,現在小杜巴戈先生回想往事,越發肯定他的母親在宅前舊物出售中把那架古老的相機給賣了,或許就是在1992年的夏天剛收到那個來自科羅拉多州特護養老院的包裹時就賣掉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她的宅前舊物出售中買下了那架相機,不過他認為他倒是記得她說過那舊東西賣了兩美元。“還能幫到什麽忙嗎?”

“不用了,”我說,“謝謝你。”然後我掛斷了電話。

*

我對傑克提到的前往阿拉斯加、楠達德維峰和喬戈裏峰的時間做了一點點調查,結果發現傑克的登山好友,也就是他口中的那位“查理”醫生肯定就是查爾斯・休斯頓醫生。此人是一位非常著名的登山家,比傑克・佩裏小十一歲,2009年9月去世。1953年,彼得・斯科恩寧在喬戈裏峰斜坡上一人拉住了四個人,那次的事兒現在看來堪稱傳奇,而休斯頓就是四個摔倒的人中的一個。休斯頓和他的探險搭档羅伯特.H.貝茨於1954年根據那次探險寫了一本書《喬戈裏峰:野蠻高山》(K2: The Savage Mountain),書中惟妙惟肖地描述了那次一人保護四人的事兒,這本書現在看來堪稱一本經典著作。

休斯頓一個人寫作和出版的大部分書籍都是學術醫療著作,內容關於高海拔缺氧症對人類身體和大腦的影響。

盡管我相當擅長利用信息自由法案從政府獲取信息(為了寫我的小說《騙子工廠》(The Crook Factory),我收集了很多關於歐內斯特・海明威戰時在古巴做間諜時取得豐功偉績的信息,其中很多信息從前都屬於機密信息,一直到我利用信息自由法案將之解禁,它們才被公開),可關於傑克・佩裏在二戰期間和戰後一段時間內在戰略情報局工作的那幾年,我在過去的一年裏始終不曾找到任何編纂過的官方報告。然而,正如我完全可以把那位老先生想象成一個刺客一樣,我肯定他必然去過他提到過的地方,做過他提到過的事情。

2012年的秋末,我正在把傑克那許多本筆記本上的文字用打字機打出來,並且加上注釋,匯成這份超長的手稿。這份手稿或許會出版,雖然沒有幾個出版商會碰這樣厚的一本書(居然還出自一個外行之手),而且我甚至都不肯定我能不能讓我自己的代理人讀一讀這些文字。正是在這個時候,我決定驅車前往德爾塔小鎮,去看一看傑克的墳墓。

雅各布・佩裏生前要求不要將他的屍骨埋在德爾塔公墓,而是要求入葬一個較小的偏僻公墓,這個公墓位於科羅拉多州的烏雷小鎮,沿著50號和550號高速公路一共行駛48英裏即可到達。根據2010年的人口普查資料,那裏共有居民924人。那是秋末的一天,科羅拉多州的天空蔚藍清澈,天氣十分寒冷,我抵達了這個偏遠的山頂公墓時,這時候我終於明白他選擇這片長眠之地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