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1992年4月

致丹・西蒙斯先生:我想讀者肯定知道當高筒靴不再是男裝風尚的時候,尾聲(epilogue)”——特別是這個詞以非常少見地“ue”兩個字母為結尾——就已經很少出現在小說中。然而,我的確想要說一說與1925年開始的故事無關的幾件事情,與你分享一些很短的題外話。同時我還相信,你應該已經讀了我那厚厚一摞筆記本,如果你與別人分享我的故事了,並且發現這篇尾聲使人厭煩或毫無意義的話,你會把它排除在關注範圍之外。

1925年秋天,我回到了美國,這之後又過了幾年我才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繼續登山。當我終於再次登山的時候,我選擇留在科羅拉多落基山脈,在科羅拉多斯普林斯西部的山區裏,我找了一份開荒的工作,一共幹了兩年,那裏幾座最高的山峰位於海拔14,000英尺的山脈之中。隨後我去了大特頓山,那裏的一座座尖銳山峰或許堪稱美國最美的山。我在傑克遜霍爾遇到了查理和他的妻子,要到很久以後,傑克遜霍爾才成了有錢人和名人的度假勝地。我們三個人都很喜歡滑雪。

20世紀20年代,我再次開始攀登美國以外的高山,於是我去了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脈。那裏有很多人類尚未涉足的頂峰。如果我想到哪個國家登山,我就會到貨船上當一級水手,或者到有錢人的遊艇上工作,而且正是因為這個背景,我才找到了那份我們見面時我提到的那份工作,讓我和海軍上將伯德於20世紀30年代中期在南極待了兩年。

可就在1929年,我收到了一張來自尼泊爾的明信片。那時,離開珠峰差不多整整四年了。

首先,我應該說一說,1928年後,要想得到進藏許可或攀登珠峰的許可越發困難了。在1924年馬洛裏和歐文那支探險隊之後,第一支成行的英國探險隊是1933年由休・拉特利奇帶領的。他們攀登到了非常高的海拔高度,找到了桑迪・歐文的冰鎬。從前我把那把冰鎬留在了第一台階之下的一塊礫石上,不過他們並沒有像我期待的那樣,把冰鎬當成一個指向山下桑迪・歐文屍體的箭頭。或者在當時,在我們留下歐文屍體——他冰凍的雙手依舊交疊著,夾在緊緊凍在一起的膝蓋中——的地方,松散巖石又向下滾動了很長距離,或者他的屍體都已經滾下了山。

不論如何,1933年在休・拉特利奇領導下的第四支英國珠峰探險隊甚至都沒有攀登到1924年泰迪・諾頓登上的海拔高度。1935年艾瑞克・希普頓領導的探險隊走的是與拉特利奇相同的路線,不過他們倒是找到了更多耶蒂的腳印並且拍攝了照片。1936年和1938年,包括艾瑞克・希普頓和比爾・蒂爾曼等人在內許多相同的登山者又回到了珠峰。1936年的登頂嘗試就和理查在1925年時給我們策劃的一樣,只是采用“阿爾卑斯式攀登方式”,不過希普頓、蒂爾曼和他們的人卻因為糟糕天氣只能止步於低處。

然而,在西藏對外國登山者關閉的同時,尼泊爾則敞開了大門。

說回那張尼泊爾來的明信片。小小的卡片上貼著極具異國情調的尼泊爾郵票,大多數英國人和美國人都沒見過,不過上面貼滿了印度和英國郵票,因為這張明信片由新德裏和倫敦皇家地理學會的官員轉寄給我,而在明信片的背面有一段簡短的手寫字跡——

傑克——

希望你一切安好。昆布谷的農場十分富饒多產,我們都很開心。小查爾斯和露絲-安向你問好。

你永遠的朋友們

結尾語的後面沒有留下名字。昆布谷的農場?我知道的唯一一個成功住在尼泊爾並在那裏務農的西方人就是K.T.歐文斯,不過在1925年他來錫金的營地時幾乎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而且當然不會在問候語的最後寫下“你永遠的朋友們”(還是復數)。

除了理查和雷吉還會有別人嗎?如果“小查爾斯和露絲-安”是我兩位朋友在1925年5月末在那座山上消失後生下的孩子,那麽我可以理解為什麽他們把那個男孩子叫作查爾斯,因為那是曾經在一戰中嚴重受傷的雷吉的表弟,即珀西的大哥的名字。可露絲-安呢?許多年以後,我查找倫敦的舊档案,發現理查・迪肯有一個妹妹,名字就叫露絲-安,這個女孩在1899年出生後的一個月就夭折了。

因此,我至今都相信雷吉和理查結婚了,又或者他們兩個生活在了一起,並選擇在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和40年代遠離俗世,生活在尼泊爾。可理查真能冷眼旁觀與德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或許他已經受夠了軍旅生涯。

我做過很多不同的工作,還去了很多地方登山,特別是我和我的朋友查理一起去登山。1933年,我到阿拉斯加探險(與另外一位哈佛校友布拉德・沃什布魯恩結伴而行),攀登了克利倫峰,1934年我又去了阿拉斯加,攀登弗拉基爾峰。20世紀40年代末,我第三次進阿拉斯加探險,和另外四個人在17,900英尺的一個小雪洞裏被困了九天。其中兩個人因為低體溫症而送了命。我很幸運,因為凍傷只失去了左手的最後兩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