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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而言,我們睡得還好,盡管所有人都患了頭痛病,而且我咳嗽得更厲害了。我想我們肯定沒夢見德國人手持斯邁瑟式沖鋒槍對著我們的帳篷一通亂掃。也許我們該做這樣的夢,但我想我們誰也沒有。當時,我們太他媽的累了。

我在冰冷的夜晚醒來後打開閥門,吸了一點兒暖暖的氧氣,然後又沉沉地睡過去了。其他人也跟我一樣,不過,我相信帕桑不用吸氧氣也能踏實地睡一晚上。根據我父親送我的那塊懷表顯示的時間,我差不多到早上7點鐘才完全醒來。

帕桑和雷吉將烏納爐放在帳篷前面熱咖啡,用罐子煮東西吃。那天陽光明媚。雖然很冷,但並沒有起風。北部山脊和東北山脊上的天空藍得攝人心魄。

“J.C.和理查呢?”我警覺地問道。

“他們淩晨4點半就去繩梯頂端放哨了。”雷吉說,“天沒亮就去了。”

“我去看看他們,然後再回來喝咖啡、吃早餐。”我邊咳嗽邊說,一邊忙著綁上冰爪。

“對了,理查叫你無論之前穿了什麽,都得加上你那件芬奇羽絨服。”雷吉說,“如果你一定要穿上沙克爾頓的滑雪衫,你就穿在那件鵝絨外套下。哦,外面還得套上我給你做的那條鵝絨褲子。對了,他還說,兜帽要一直戴在頭上。”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雷吉和帕桑醫生是這樣穿戴的,他們將兜帽豎起來,綁得緊緊的。“為什麽?”我說。“理查說我們現在在三支步槍的射程範圍內。”帕桑說,“而且他的那把恩菲爾德步槍還有瞄準器。芬奇羽絨服上的氣球布是灰白色的,比起灰色的沙克爾頓外套,這種衣服在北坳和北部山脊前沿白雪的映襯下,更難看清楚。”

“好吧。”我們都穿上了冬天的迷彩服。也不知道今天還會有什麽驚喜,我想。“給。”雷吉說,“兩熱水瓶溫度適宜的熱咖啡。你可以跟J.C.和理查一起喝。”

我將熱水瓶放在羽絨服的大口袋裏,一只手拿著長冰鎬,另一只空余的手裏拿著那把迷你衛瑞信號槍。我匆匆走過北坳,往冰脊跑去,一直都沒忘記低下頭。我感覺那種蹣跚走路的姿勢挺傻的,但想到自己正成為狙擊手的靶子,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J.C.和理查沒在冰脊上,而是靠近北坳的冰壁上方,離繩梯的頂端大約40英尺的距離。我撲通一聲趴在他們旁邊,將熱水瓶遞給他們。

“真是雪中送炭,謝謝,傑克。”理查說著拿過一個熱水瓶,放在雪地裏,另一只手繼續穩穩地拿著那個大望遠鏡。我忘記從四號營地把我的杯子帶來了,不過,J.C.把他的杯子給了我。

“天破曉後他們就開始不老實了。”讓-克洛德說,“忙著埋屍體,把帳篷燒成的灰燼撒開或埋起來。”

“埋起來……”我說,也用望遠鏡看了看。

下面的三號營地一片狼藉,一共八個人,臉上不是纏著白色的圍巾就是手帕,所有人都穿著白色的戶外外套,確實正在拖拉最後幾具被謀殺的夏爾巴人的屍體。其他人則將前一天晚上大破壞後留下的灰燼和碎屑鏟到大油布上。

“要是有人能將我那個恩菲爾德的瞄準器拿回來,我願意給他1000英鎊。”理查小聲說。

“他們為什麽……”我說。

“德國人不知道另外一支英國探險隊是明年還是後年來這兒。”理查說,終於將望遠鏡拿了下來,擰開了熱水瓶的蓋子。讓-克洛德已經喝過了熱氣騰騰的咖啡,遞給我他的杯子。“但他們不想留下殺人的證據。”理查繼續說,“德國人特別擅長掩人耳目。”

“他們把那些東西埋到哪裏去了?”我小聲說,努力地回想所有夏爾巴人的名字。

“可能埋在冰塔那頭,西側冰磧石邊緣那道很深的冰隙裏。”理查說,“咖啡的味道不錯。”

“所以他們把證據處理後就來對付我們嗎?”我說。

“幾乎可以肯定。”理查說。

我伸長脖子,看著湛藍的天空,清新、靜謐的空氣。珠峰北壁在我們頭頂若隱若現,宛如一個難以駕馭的舞台道具。“現在既沒有風也沒有雲,我們的優勢不在了。”我不假思索地說。

“沒錯,”理查說,“但今天是登頂山峰的好日子。”

我不大確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但我並沒有笑。

“除了你的步槍之外,他們手頭上還有我們放在大本營的兩把獵槍。”我說,“你說你那把改進版的恩菲爾德步槍的有效射程達到550碼,最大射程超過1000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