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我的生活變得如此完美是在十八個月前,那天傑克和米莉在公園裏跳了舞。我告訴埃斯特的事情中有一部分是真的——在之前的周日我曾經在公園裏見過傑克,但不認為他會對我這樣的人感興趣。首先,他長得驚為天人,而那時候我並沒有現在那麽好看。其次,還有米莉。

有時候,我一開始就會向我的男朋友說起她的事,有時候——如果我非常愛他的話——我會說我有個住校的小妹妹,只有在確立關系幾周後才提到她有唐氏綜合征。當我告訴他們的時候,有些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們根本不會待太久,更別提說話了。其他人則對她很感興趣,甚至表示支持,直到他們見到她,他們無法像傑克那樣認為她的本能反應是自然純樸的。有兩個表現最好的,在見過她很長時間後都沒走,但甚至是他們也很難接受米莉占據了我很大一部分的生活。

結果總是一成不變。一開始我就告訴米莉,當她到了要離開那所很棒也很貴的學校時,她會過來和我一起生活,而我不想讓她失望。為此,在六個月前,我不得不與亞歷克斯分手,那個我本以為會與之共度余生的男人,那個曾與我度過兩年快樂時光的男人。然而,當米莉滿十六歲時,她的即將歸來開始帶給他非常巨大的壓力——正因如此,在三十二歲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又恢復了單身,並且深深懷疑我能否找到一個同時接受我和米莉的男人。

那天在公園裏,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傑克,雖然我很可能是其中最謹慎低調的一個。有些人——主要是更年輕的女子——毫不掩飾地對他微笑,試圖引起他的注意;而那些青春期少女們則捂著嘴咯咯直笑,並竊竊私語,說他肯定是電影明星;較為年長的女性欣賞地看著他,然後在通常情況下,會看看走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男人,仿佛突然發現了他們的缺陷。當傑克穿過公園時,即便是男人也盯著他看,因為他的周圍散發著一種隨性的優雅,讓人無法忽視。唯一對他視而不見的人是米莉。她正全神貫注地和我玩撲克牌,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贏。

在這八月末的日子裏,像許多其他人一樣,我們正在離演奏舞台不遠的草地上野餐。用眼角的余光,我看見傑克正走向附近的長凳,而當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本書時,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米莉身上,決定不讓他看出我正在看他。在米莉為新遊戲發牌的過程中,我斷定他很可能是外國人,也許是意大利人,和妻兒在倫敦度周末,他們正在參觀某個紀念碑或其他景點,稍後會跟他會合的。

據我所知,那個下午他甚至沒往我的方向看,他看起來怡然自得,沒有被米莉的大喊“配對!”所打攪。隨後我們很快離開了,因為我必須在六點前把米莉送回她的學校,讓她在七點準時吃晚餐。盡管我不認為我會再次見到他,我的思緒還是一次次地回到我在公園見到的那個男人身上,而且我發現自己在幻想他沒結婚,而且他已經注意到並愛上我了,抱著再次見到我的希望,計劃在下周日回到公園。自從我進入青春期,就沒有這樣對一個男人犯花癡了。這使我意識到,我有多麽不顧一切地想結婚、想成立家庭。雖然我為米莉奉獻了一切,還是經常會想象,等她搬過來和我住之後,我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樣她會變成我家庭的一分子,而不是唯一的家庭成員。我深深地愛著她,但一想到我們兩個會孤獨地相依到老,我的心中就充滿了恐懼。

在下周,樂隊在公園演出那天,我沒有看見傑克,直到他走到舞台前米莉獨自起舞的地方。當時,她的手臂正環繞著只有她才能看見的舞伴。在這種時刻,米莉通常會在我心中激起很難控制的情緒:一方面,我對她有著強烈的自豪感,因為她成功地掌握了她跳的舞步;另一方面,我也有同樣強烈的保護欲,當我聽到有人在我身後大笑時,我不得不提醒自己,他們的笑聲很可能是善意的,而且即便它們不是,這也不會影響米莉享受她正在做的事情。然而,站起來並帶她回到座位上的沖動是如此強烈,我為此而恨自己,這可能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希望米莉是普通人。各種圖像在我腦中閃過:那是我們的生活——我的生活——本該有的樣子。正當我迅速眨著眼,想甩掉充滿眼眶的心灰意冷的淚水時,我看見傑克向米莉走來。

一開始,我沒有認出他,以為他打算叫米莉回到座位上,我站起身,準備去幹預,可是當看到他向米莉鞠躬並伸出他的手時,我才意識到他就是我整個星期都夢到的那個男人。等到跳完兩曲,他把米莉帶回她的椅子上時,我已經墜入了他的情網,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