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在上午十點半,傑克如往常一樣謹慎小心地出現在臥室裏,告訴我,我們將在十一點準時離開。我並不擔心自己無法及時做好準備。我已經沖過了澡,因此三十分鐘的時間足夠讓我穿好衣服並化好妝了。淋浴讓我稍微冷靜了一點兒,自從八點醒來之後,我一直處於持續的亢奮狀態,幾乎不敢相信我快要見到米莉了。出於一貫的謹慎,我提醒自己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不過,當我面對傑克時,臉上完全沒有展現出我內心的混亂與躁動。它是冷靜而沉著的,而且當他往後站了站讓我通過時,我表現得就像一個正準備出門的普通年輕女子。

傑克跟著我走進隔壁的臥室,我的衣服就掛在那裏。我走到那個巨大無比的衣櫃前,它和墻面一樣長。我推開鏡面移門,拉出其中一個抽屜,挑選出一件奶油色的文胸,以及配套的內褲,那是傑克上周給我買的。在另一個抽屜裏,我找到一些肉色的長筒襪,比起連褲襪我更喜歡穿這種。當我脫下寬松的睡衣褲並穿上內衣和長筒襪時,傑克就坐在一把椅子上看著。然後,我推開旁邊的一扇移門,並站了一會兒,看著裏面整齊地按顏色掛起來的所有衣服。我很久沒穿我的藍色連衣裙了,而它正是米莉最喜歡的,因為它和我的眼睛是同一種顏色。我把它從衣櫃裏拿了出來。

“穿奶油色的那件。”傑克說。沒錯,他更喜歡我穿中性色的衣服,因此我把藍裙子放了回去,並穿上了奶油色的那件。

我的鞋子都儲存在透明的鞋盒裏,被放在衣櫃另一邊的架子上。我選了一雙米黃色的高跟鞋。我們平時經常在午飯後散步,平跟鞋本該更加實用,但是傑克喜歡我永遠保持優雅,不管我們是在繞湖散步,還是在和朋友吃飯。我把腳伸進鞋子裏,從架子上拿了一只相配的包,遞給傑克。然後,我走向梳妝台並坐下來。化妝沒有花費我太多的時間:畫一點眼線,掃少許腮紅,再加上一抹口紅。還剩十五分鐘,因此為了消磨時間,我決定塗上點兒指甲油。從梳妝台上那些琳瑯滿目、排列整齊的瓶子裏,我挑選了一瓶漂亮的粉紅色,我真希望能把它帶在身邊,為米莉塗指甲,我知道她會喜歡的。等指甲油幹燥後,我站起身,從傑克那裏拿過我的包,然後走下樓梯。

“你想穿哪件大衣?”當我們到達門廳時,他問。

“我想穿我那件米色的羊毛大衣。”

他從衣帽間裏取來了衣服,並幫我穿上。當我從下往上扣好扣子,並把口袋翻出來時,傑克就在一旁看著。他打開前門,等他在我們身後鎖上門,我就立刻跟著他走向汽車。

雖然我們幾乎已經站在三月的尾巴上,空氣還是很清冷。如果按照我的本能,我會用鼻子貪婪地吸上一大口,並把它囫圇吞下去。但我沒有這麽做,而是提醒自己,還有一整天的美好時光擺在我面前呢,並為這一想法而歡欣鼓舞。這次的外出機會是來之不易的,我打算盡可能地好好利用它。當我們走到汽車前時,傑克激活了遙控裝置,我們房子前的幾扇黑色大門開始打開。他繞到副駕駛位,為我打開了車門。我上了車,一個正在慢跑的男人路過房子,透過打開的大門朝我們這邊看。我不認識他,但傑克祝他早上好,而且——不管他是因為跑得氣喘籲籲沒法說話,還是在為剩下的路程節省精力——那個男人只是揮揮手作為回應。傑克關上了我這邊的車門。不到一分鐘,我們就駛出了這一層層的大門。當它們在我們身後轟然關閉時,我轉過頭,瞥了一眼傑克為我買的漂亮房子,因為我想從別人的角度看看它。

我們開啟了前往倫敦的旅程。當我們一路驅車前行時,我的思緒回到了昨晚我們做東的晚宴上。我是怎麽讓它圓滿結束的,這仍然是個未解之謎,當時有那麽多本該會出錯的地方。

“你做的舒芙蕾真是太完美了。”傑克說,他是在告訴我,我不是唯一回想起昨晚的人,“你聰明地預測到客人會遲些入席,並在你的計算中為此留出了余地,真的非常聰明。但埃斯特似乎不太喜歡你,我很好奇這是為什麽?”

我知道我要字斟句酌,謹慎回答。“她不太欣賞完美的事物。”我說。

這個回答讓他很受用。他開始哼起了小曲,而當我看著窗外逝去的風景時,發現自己正在想著埃斯特。如果在其他情況下,我很可能會喜歡上她。然而,她毋庸置疑的智慧對我這種人來說非常危險,她並不是不欣賞完美的事物,正如我的第一印象告訴我的,她更有可能是對此產生了懷疑。

我們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抵達了米莉的學校。在這段時間裏,我都在思考德娜·安德森的事情,她是傑克的客戶。我不太了解她,除了她最近嫁給了一位富有的慈善家這件事。後者因為他的樂善好施而享有盛譽,因此絕不可能對妻子進行家暴。然而,我太清楚不過了,外表是如何具有欺騙性。而且,如果傑克同意接受她為客戶,她一定掌握了非常強有力的證據。在傑克的字典裏,沒有“失敗”這個詞,他一直不斷地提醒我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