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父 親

這僅僅是一次家庭內部的口角,它應該以一個親吻的方式言歸於好。但它發生在一個感情豐富的意大利血統的女兒,和一個狗一般頑固的父親之間。

一九九一年時,阿曼達・瓊・德克斯特十六歲了,出落得驚人的美麗迷人。出身於那不勒斯的馬洛齊家族基因給了她魔鬼般的身材,德克斯特的盎格魯-撒克遜人血統,賦予她像年輕時的法國女影星碧姬·芭鐸一樣俊美的臉蛋。當地的男孩子們像蜜蜂般地圍著她打轉,她的父親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但他不喜歡埃米利奧。

他並不是對西班牙裔有偏見,但這個埃米利奧有某種狡詐和淺薄的品質,在他那討女人喜歡的演員般的長相背後,甚至還有一股兇氣和殘忍。但阿曼達如同一噸磚頭般地完全向他傾倒了。

事情的開始是在漫長的暑假期間。埃米利奧提議帶阿曼達去海邊度假。他編了一個很好的故事:會有很多年輕朋友,有成年人監管,有沙灘運動、新鮮空氣、大西洋的特殊氣氛。但當德克斯特直視這個年輕人的眼睛時,埃米利奧躲開了他的視線。直覺告訴他這事另有蹊蹺。於是他說:“不行。”

一個星期後,阿曼達・瓊離家出走了。她留下了一張紙條說,他們用不著替她擔心,一切都會好的,但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不想被當作孩子一樣地管著。

她永遠沒有回來。

學校的假期結束了。她還是沒有出現。當時同意她外出度假的母親,現在認同她丈夫了,可是太晚了。他們沒有海邊派對的地址,不了解埃米利奧的背景,他父母的情況;也不知道他真實的家庭住址。埃米利奧用的那個布朗克斯的地址,後來發現是一座寄宿公寓。他的汽車是弗吉尼亞州的牌照,但經與裏士滿方面核對後,德克斯特發現這輛車是在七月份時用現金買走的。岡薩雷斯這個姓氏,也像英語民族中的史密斯一樣普通。

通過熟人,加爾文・德克斯特與紐約警察局失蹤人員查詢處的一位資深警官協商。那位警官很是同情,但他嘆了一口氣。

“在當今時代,十六歲已經是成年了,律師。他們一起睡覺,一起度假,建立家庭……”

紐約警察局只能發出一份通告,要求各級警力協助查找,是否有任何威嚇、脅迫或強制從父母家拉走的跡象,或涉及吸毒的證據。

德克斯特不得不承認,他們曾經收到過一份電話留言,是阿曼達故意選了父親上班、母親外出的時間段打來的。這條信息記錄在錄音機的磁帶上了。

她說她很好,很高興,他們不要為她擔心。她正在享受著自己的生活。她還會聯系的。

加爾文・德克斯特去追蹤這個電話。發現是從一部手機打過來的,是那種臨時購買的SIM卡,無法追查到手機的用戶。他讓警官聽了那段錄音,警官聳聳肩。與美國各地的所有失蹤人員查詢處一樣,他也有許多堆積起來的工作要處理,這不是一個緊急情況。

聖誕節到來了,但這一次家裏冷冷清清的。這是德克斯特家十六年來第一次少了寶貝女兒的聖誕節。

是一位晨跑的人發現了屍體。他的名字叫休・蘭波特,經營一家小小的信息技術咨詢公司。他是一個誠實的公民,每天鍛煉以保持良好的體形。他堅持每天早上六點半至七點鐘跑步三英裏,即使在一九九二年二月十八日這個清冷的早晨也不例外。

他在他居住的弗吉尼亞比奇市,沿著印第安河的路邊草地跑步,踏在青草上要比踏在柏油路或水泥路上更為舒服。當他接近一條水溝時,他有兩個選擇,經過一座混凝土橋,或直接跳躍過去。他跳了過去。

在跳躍時,他注意到下面有什麽東西,在黎明的晨曦中有一件白森森的物體。到對岸後,他回頭看後面的溝渠。死者以一種支離破碎的奇怪樣子躺在那裏,一半浸泡在水裏,一半露在外面。

他急切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發現四百碼以外的樹叢中有一抹淡淡的燈光:另一位早起者正在煮早晨的咖啡。他不再慢跑,而是一路狂奔抵達那座房子,開始重重地敲門。那位煮咖啡的人從窗口探出身來,聽到跑步者喊叫著解釋了原因,就讓他進了門。

弗吉尼亞比奇市警察局的一名值班女警官接聽到這個報警電話。她把這個作為緊急情況,要求附近的巡邏車去察看。第一警署唯一的那輛巡邏車,當時就在離那條水溝一英裏的地方。警察一分鐘之內就趕到了那裏,看到一個穿著運動服的人和一個穿著睡袍的人在指點著現場。

兩位巡警立即打電話要求增派刑警和法醫技術小組。那個當地居民回家去取來了咖啡,於是這四個人一邊喝咖啡一邊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