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20頁)

三木將這些童話命名為“暗黑童話集”,作品漸漸受到某些族群的好評。

他原本沒打算成為作家的,而且他本來一直以為等到小時候說給朋友聽的那些故事寫完,就寫不出東西了。但其實,他心中源源不絕的故事從沒用盡的一天。

“下次可以約老師見面談一談嗎?”

編輯的話他充耳不聞。他幾乎不跟出版社的人碰面,也不接受采訪,不曾出席任何宴會。他只是寫童話,寄給出版社;出版社收到稿子出版,把錢匯進銀行。只是這麽回事。

聽說曾有人懷疑三木俊這個童話作家是否真的存在,他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掛上電話,三木抱起躺在沙發上的女孩走出書房。女孩的身體很輕,大概只有十公斤左右。

他是在大街上結識女孩的。女孩和朋友走失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他把女孩帶了回家。女孩說她的名字叫做相澤瞳。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在地下室將遮住女孩眼睛的布條取下時,女孩所說的話。

“那邊那些假人的手腳是怎麽回事?”

女孩偏著頭,疑惑地盯著散置在房間一隅的手腳看。終於,她發現應該連在自己肩膀和腰部的東西不見了。

“那些,是我的?”

三木用鋸子鋸下了她的手腳。雖然沒上麻醉,但是眼睛纏著布條的女孩並不覺得痛的樣子。他也沒幫女孩止血,過程中幾乎沒流什麽血,而且傷口到現在都沒愈合,仍維持剛切開時的鮮紅色。

瞳已經沒辦法穿一般的衣服了,於是三木幫她縫制合身的袋子,把她的身體放進去。他用小花和格紋的布料做了袋子,但是女孩不喜歡。

“脖子那邊刺刺的,我不要。”

最後挑了一個淡藍色布料做成的袋子,瞳的頭部剛好可以露出袋口,再用紅色領帶束好袋口。

他抱著沉睡的女孩走下樓梯。瞳的臉頰靠在他的胸口,淚水沾濕了他的衣服。瞳有時候會因為想起爸媽而掉淚。

地下室的入口在一樓最後面樓梯的裏側,因為門的顏色和墻壁一樣,乍看之下不容易被發現。他租下這間深山裏的別墅,就是因為中意這間地下室。

他打開電燈開關,走下樓梯。地下室四壁沒有粉刷,仍留著磚砌的模樣。室內溫度很低,呼出的氣息都成了白霧。天花板雖然很低,正常走動還不成問題。

地下室是一個很大的方正空間,但電燈卻不夠亮,使得四個角落顯得特別暗。

地下室裏有好幾座置物架,是之前住這裏的人留下來的,上面擺了一個個裝滿工具或是舊衣服的箱子。

瞳的床就在林立的置物架前方,三木把她放到床上。

“噯……”

隔著置物架的另一側,傳來了久本真一的聲音。三木的視線離開瞳,望向置物架。透過架子箱子間的狹小縫隙可以望見另一頭,真一的眼睛便出現在縫隙裏,正凝視著三木。

2

烏鴉晃呀晃的蕩個不停。一個黑色翅膀的可愛卡通鑰匙圈掛在前座照後鏡上,隨著車子的行進,在我眼前不停地擺蕩。

“你有認識的人住這鎮上嗎?”開車的年輕男子問,我緊張地搖了搖頭。坐上陌生人的車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但是開往我的目的地楓町的公交車一天只有兩班,而且現在才傍晚,第二班車就已經開走了,我只好鐵了心找便車搭。

我的視線離開烏鴉鑰匙圈,望向窗外。整片灰色的天空下,道路緊貼山壁蜿蜒。看著長滿白色枯草的山坡,感覺很冷清。

途中車子曾停下來等平交道,道路兩側滿是杉樹林,黃黑交錯的柵門在眼前緩緩降下,間歇的警鈴聲震耳欲聾,鐵軌橫臥在車子前方。過了一會兒,終於一輛只有單節車廂的電車通過,開車的男子跟我說這是市營的電車。

男子和我說了很多話,但我卻不知道怎麽和陌生人相處,只覺得害怕。

男子好心讓我搭他的車,如果反而害他心情不佳的話好像說不過去。我焦急地心想一定得跟他說些什麽,但我卻沒有任何能拿出來聊的話題。沒有記憶,正表示沒有過去,也就是沒有任何經驗。我沒有能夠和他人分享的人生經驗,就連男子問起我的出身背景,我也答不上來,再說我也不大想提自己喪失記憶的事。

我也想過,反正第一次見面的人不認識我,隨便扯點小謊帶過就好,但是一時之間要我編謊話卻又編不出來。我開始結巴,心中充滿緊張和不安,話都沒辦法好好講。結果男子一邊開車一邊和我聊天,我卻只能簡單地點點頭回應他。

學校已經開始放春假了。雖然我在春假前就開始逃課,放不放假和我應該沒多大關系,但是在該上學的日子沒去學校這件事,我還是有罪惡感。

所以假期正式開始之後,我心裏多少輕松了點。於是我跟自己說偶爾耍點任性是可以原諒的,才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家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