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20頁)
每次三木一踏進病房,小孩總是高興的笑了開來,揮動包著紗布的手招呼他過去。
那個小孩兩個手肘一下都沒了,聽說是在鐵路旁邊玩耍時發生了意外。特快車通過的一瞬間,小孩的雙手正好伸到鐵軌上。
“我想試試看這麽做會發生什麽事。”
小孩在病床上看著手臂上的紗布說:
“電車通過的瞬間,‘碰!’地一聲我的前臂就飛出去了。”
每天,和這個小孩說話都好開心。三木時常把自己被爸爸打或是被媽媽罵的事情告訴小孩,而且,還編故事說給小孩聽。
小孩總是認真地聽著三木腦中杜撰的故事。
有一天,三木和小孩正在聊著天,一名急診患者被送進醫院來。他們倆等在手術室前,想看一眼這名病患究竟受了多嚴重的傷。
護士和三木的爸爸正在做手術的準備。他們兩人終於看見了躺在推床上的病患。那是一名年輕男子,看不出任何外傷,像睡著了似的。
但是,這名男子卻在手術中死了。
“因為他撞到的部位不對呀。”爸爸這麽對三木說。
他說病患是騎腳踏車跌倒的,沒有外傷。
“那個撞到的部位,不知道是哪裏啊。”沒有前臂的朋友說,“所以是不是只要避開那個部位,生物就不會死了?”
受傷時能夠潛意識地避開重要部位。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人天生具備這種才能喔?三木問。
“唔,不知道有沒有呢。”
那小孩也環起手臂,但是因為手肘一下已經沒有了,怎麽都擺不好。
三木開始抓蝗蟲回來獨自研究,想知道蝗蟲要受傷到多嚴重的程度才會死。比起來,剛開始實驗的蝗蟲很快死掉。多刺它幾根針,不消一分鐘就死了。不過,經過不斷的研究和測試,似乎能夠讓蝗蟲死的愈來愈慢了。
一只下半部全被搗爛的鍬形蟲,還活了一星期。不過要是把它的頭部敲爛或是切下來的話,馬上就會死掉。
他解剖過青蛙,也曾經切開魚的肚子把內臟拿出來,然後再放回池塘裏,結果人就若無其事地在水裏遊上好一會兒。青蛙甚至還拖著露出體外的長串內臟,一面用後腳踢著水前進。
他也試過哺乳類動物。先拿食物引誘長在他家出沒的貓,等貓敢靠近他的時候,便把貓切成兩半。他在醫院內部無人出入的倉庫裏,用菜刀把貓的身體切成前後兩部分。
貓還是活著。而且這時他發現一件事。貓就算被三木弄傷了,似乎也不會感到痛。
貓好像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斷成兩半,明明沒了後半部,還是轉過頭想舔自己的後腳。傷口幾乎沒出血,貓也還有食欲,吃下去的食物就從暴露體外的胃袋流了出來。然後撐過一個星期,他才慢慢沒了精神,最後像是睡著似的死去。
他再試其他的貓。這次拖了兩個星期才死,而且是在沒有喂食物,也沒有喝水的狀態下。
他想把這個研究結果告訴醫院那個沒有前臂的好友。那個小孩已經出院了,不過就住在隔壁學區,騎腳踏車只需大約三十分鐘的地方。所以出院後三木仍常回去小孩家玩,一起聊天。
腳踏車停在小孩家門前,三木按了玄關的門鈴。小孩的媽媽出來 。
“那孩子前天死了喔。”
她看上去並不怎麽悲傷。
“是從樓梯上跌下來摔死的。以前那孩子就常把樓梯扶手當滑梯玩,那天應該也是打算這麽玩才會摔下來吧。一定是坐上去後,才想起來自己沒辦法在市區平衡的時候抓牢扶手。那孩子老是忘記自己手肘以下已經沒了。”
三木第一次殺人,是在高中二年級的秋天。
那天是陰天,天氣很冷。三木漫無目的騎著腳踏車在山路逛,那是離他家不遠的一座山。
接近山頂的地方道路漸漸變寬,拉出一區停車場,裏頭連自動販賣機都有。
三木上山的時候沒看到其它車輛。他停下腳踏車眺望山腳。山邊是懸崖般的陡坡,往下看得到裸露的巖壁。路旁的護欄開了一道開口,從那兒有一道階梯通往山下。
三木欣賞了一會兒秋天的景色。天空陰陰的,放眼望去一片灰蒙。照理說這個季節應該看得到楓紅的,但這裏只令人覺得缺乏生氣。
背後傳來車子的聲音,三木回過頭。一輛車駛進了停車場。走出駕駛座的是一名年輕的女性,車上沒有其他人。女子身穿套裝,手上拿著地圖,她似乎覺得很冷,縮著肩膀走向三木。
“不好意思,請問到市區最近的路怎麽走?”
女子望向三木的腳踏車。
“很漂亮的腳踏車呢。不過,這種季節騎腳踏車不冷嗎?還是我自己太怕冷了?”
女子把手放到護欄上,輕輕叫了聲“好冰!”。只是試著從身後推她一把,女子便翻過護欄滾下了陡坡。三木這才張望四周,確認沒被任何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