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道 九 審判者(第4/38頁)

普通市民還有什麽能依仗的呢?

執法者審判罪人罪行,誰又來審判執法者的罪行呢?

這一年夏天異乎尋常一般地短,仿佛忽悠就過去了似的,前一天還如日中天似的繁盛的植物,一宿夜雨,立刻傾頹了大半,多少有些盛極必衰的哀痛。

其實山川草木春去秋來,本來是沒什麽感情的,落在有心人眼裏,卻總覺得是些暗示。

暗示這一刻太過幸福,讓人憂於盛極必衰,仿佛心裏難以安定下來似的。

姜湖覺得,以前自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皺個眉頭的,當初和安捷偶遇的那次公路旅行,是柯如悔才失蹤的時候,他出來散心,意外被大雪堵在路上,整整兩天。很奇異地,那時候沒有畏懼、沒有憂慮,甚至還欣喜於多了一個趣味相投的朋友。那時他覺得世界上再臟再險惡的人心自己都已經看過了,再美再人跡罕至的美景也都走過了,在這麽一個危險又壯觀的地方,把命送了,其實也沒什麽。

當時營救人員到來以後,坐在直升飛機上,安捷才松了口氣,對他說:“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似的,覺得自己什麽都有過也什麽都失去過,什麽都看過,沒什麽好牽掛的了,一年到頭在全球到處流浪,哪危險往哪鉆,後來……”

“後來怎麽了?”

“後來有個小姑娘拴住了我,於是我變得怕死了。”靠在軟軟的墊子上,一只手搭在胸口,安捷有些虛脫地說,“有了牽掛,心理素質就變差了,現在心率還沒降下來呢,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要是真的陰溝裏翻船,就掛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女兒怎麽辦……”

那種心裏有牽掛,提心吊膽,擔心對方,又擔心自己萬一不在了,那個人怎麽辦的心情,姜湖突然就明白了。

幸福太讓人留戀,小心翼翼地捧著護著,還唯恐不夠。

沈夜熙作為地頭蛇,在大家一致支持下,暫時作為這次聯合行動的負責人,他接過手來,第一個命令就是,從現在開始,無論是調查還是抓捕行動,任何人不能單獨行動。說完目光已有所指的特意在姜湖身上停頓了一下,問:“大家對這個有異議麽?”

當然沒有異議,現在每個調查員都有可能是兇手的獵殺對象,安全是要首先保證的。

沈夜熙點點頭:“好,沒有異議,那這一條就要堅決執行,也請大家互相監督。”——他怕一個人看不住姜湖這有前科的混蛋。

然後他轉過頭,對外市來的幾個人說:“我知道各位到本市很不容易,但是咱們現在沒時間多熟悉,也沒時間招待你們,等案子結束以後,保證由我做東,再補給各位一頓接風宴。虛的假的咱先不來了,來了就是一家人,兄弟我能力有限,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或者得罪的地方,都是大老爺們兒,甭藏著掖著,當面說出來就行。”

幾個外地來的警官自然也都是精英,所謂“精英”,就是幹活的時候能獨當一面,但是不一定很好相處,也不一定服管,與其到時候辦事的時候出幺蛾子,不如提前把該說的話說開了,沈夜熙的目光在幾個人臉上一掃,讓每個人都看到他的認真:“不過咱醜話說在前邊,這案子各位比我知道得清楚,有多重要、時間有多緊急,不用我廢話,大家都以大事大局為重,誰要是做出點什麽不爺們兒的事——”

他的目光突然淩厲起來:“那也別怨兄弟翻臉了。”

四個外來戶對視一眼,孟嘉義是年紀最大的,這老警官做刑偵隊長風風雨雨一輩子,已經打算混吃等死地退休了,臨了來了這麽一出,死者剛好是他看好了的接任者,沒辦法,老爺子也只能親自出馬。孟嘉義清清嗓子點點頭:“沈隊,我們既然來了,一切按著你們這的標準和規矩來,咱們是辦案的,不是搞內部矛盾的,這點你放心,我們雖然不是一個地方的,但是我說句賣個老的話,誰要是紮刺,我第一個不饒了他。”

沈夜熙:“那多余的廢話我也沒有了,咱們把各自知道的信息都交流一下。”他沖安怡寧點點頭,安怡寧站起來把一打剛剛打印出來的材料發下去。

“李隊,第一起案子是在A市發生的是麽?”

李景榮點點頭,從兜裏掏了盒煙出來,四處看了一圈,目光還紳士地特意在兩位女警身上停了停,看見沒人反對,才抽出一根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開始說:“事情就發生在我的轄區裏,那天晚上下班都半夜了,突然局裏打電話,把我叫起來,說是出事了。當時也沒說清楚,我就帶人黑燈瞎火地趕過去了,過去一看,死者居然是個熟人,叫周敏……是個姑娘,才三十出頭,還沒結婚,剛從別的地方調來,空降到我們那,平時雷厲風行,有點像假小子,身手很好,平常幾個小夥子不一定打的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