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道 三 紳士(第6/22頁)

墻上的血字歪歪扭扭,在格外陰森的犯罪現場顯得越發陰森詭異,兩個案發現場留下的字跡都是一樣的——審判。

沈夜熙沉默了一會:“不行,怡寧,盛遙在醫院,我們人手不夠,爆炸那事,能不能和莫局商量商量,轉給其他人?”

安怡寧嘆氣:“你說呢?”

對於廣大人民群眾來說,滅門慘案什麽的,那就是天邊的浮雲,最多讓人茶余飯後感慨一下人心不古,不會有什麽特別大的影響。可是公共汽車爆炸不一樣。

以眼下的這個爆炸頻率,不說人人自危,也至少讓原來擁擠不堪的六路和九十七路公交車每天跑空車了,事態再嚴重下去,非得人心惶惶不可。

沈夜熙單手按了按太陽穴:“行吧,這樣怡寧,你讓君子辛苦點,先去滅門案現場看一眼,你和楊姐留下繼續研究爆炸的這個案子,我先把小姜送回去,回頭立刻去支援君子……”

“我自己可以回去。”姜湖馬上說,“大家都這麽忙,盛遙也不在,我回去休息半天,退燒了立刻回來。”

沈夜熙:“你行嗎?”

安怡寧冷眼旁觀,感覺他們沈隊不當專業保姆奶爸都可惜:“你行了,真把小姜當弱智兒童啊,血淋淋的案發現場還等著你呢,快別廢話了。”

沈夜熙白了她一眼,末了還是不放心,他不知怎麽的,從早晨開始,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跳得他心煩意亂的,沈夜熙想了想,到底還是囑咐了姜湖一句:“看著點路,實在不行打車回去,到家說一聲。”

姜湖縮在厚實的大衣裏,在警局門口等出租,可是人說“這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平時出租車滿大街跑,唯獨等到他想打車的時候,一輛也看不見。十分鐘以後,姜湖開始覺得手腳僵硬了起來,蕭蕭瑟瑟的冷風真的開始塞牙了。

又過了十分鐘,姜湖開始覺得寒風已經把外衣給吹透了,每一寸皮膚麻木了起來。

姜湖立刻決定不等了,坐公交車回去——二路公交車人不少,姜湖上去的時候,就只剩下了橫排的最後一個座位。被冷風吹了一會,他感覺頭更疼了,有些踉蹌地坐下,報站的聲音幾乎是恍惚的,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好一會才緩過來。

這時,他注意到一個老人領著個孩子上來了,小孩也就是三四歲,正鬧人,老人拉著這麽一個上竄下跳的皮猴子,站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車上,就有點不大穩當。

四周都是倦怠的上班族,補眠的補眠,裝沒看見的裝沒看見,姜湖立刻站起來,為了怕感冒傳染,他沒開口說話,只是對老人家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座位。

又一站到了,旁邊有人擠來擠去,姜湖開始有點暈車,不自覺地往窗口靠了靠,他忽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來醫院護士的話,當時那輛車爆炸的時候,就是這麽一情況,孩子坐著,一個大人站著,然後……

就在這時,姜湖覺得自己腳底下有什麽東西發出了一聲極細微的響動,“嘀——”的一聲,姜湖頓時清醒了,頭皮幾乎是一炸,猛地往旁邊跨了一步,隨後,一聲爆炸的巨響就在他原來站的地方響起來,車上瞬間安靜了一秒,隨後尖叫叠起,所有人都慌了起來,姜湖臉色一變,他離得最近,最清楚,方才那一瞬間,只有爆炸的聲音,並沒有爆炸。

到底是怎麽回事?

乘客混亂,司機緊急刹車,車廂巨震,老人被旁邊的人撞了下,一個沒拉住,孩子就從她手裏跑了出去,再被人一擠,眼看著就往地上摔下去,孩子嚇得叫都叫不出來。

姜湖一把接住他,誰知就在這時,又一次爆炸聲響起,這回姜湖感覺到了那股灼熱的氣流和就在咫尺的爆炸,聲音震得他耳朵生疼,腦子裏一片混亂,那一刻,姜湖只來得及把小孩死死地扣在懷裏,背過身去,弓起後背,以自己的身體為盾護住懷裏的孩子。

那股爆破的力量在把他往前推,背後處傳來撕裂一樣的疼痛,懷裏的孩子爆發出第一聲嚎啕大哭,大量的血飛快地從他的身體裏流逝,姜湖很快就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向前倒下去。

然而在他意識失去的最後一刻,姜湖還記得被壓在自己懷裏的孩子,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借著把孩子推向他祖母的力氣,讓自己向相反的方向倒下去,不要壓到孩子……

真正的紳士是什麽樣的呢?

翩翩風度,談吐優雅,相處起來讓人舒服,周到體貼或者……

也有人說,所謂的紳士風度,不過是那些為了標榜身價的假面,和追逐女人的伎倆,虛偽得讓人惡心。可它也許什麽都不是,只是一種出於自身和內心的本能,做為一個成年人,保護老人和孩子,做為一個男人,保護自己的愛人。在遇到危難的時候,擋在他們面前;在平常的時候,體察到他們最細密的心思,用心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