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3/4頁)

“你在幹什麽?”

“好事啦。”隔著背傳來了伊佐子意味深長的笑聲。

“什麽事啊?”

佐伯單肘支起身,想越過她的腰看個究竟。被子掀起了一塊,從底下露出了兩人微暖的體溫。

“別扇風啊。你看,是這個啦。”

伊佐子遞出一個金屬小盒。盒上連著長長的線,看到接在線頭上的小麥克風時,佐伯瞪大了眼睛。

伊佐子將小型錄音機放在拉到床邊的架子上,扯動接線,把火柴盒大小的麥克風擱在枕邊。

“我要把我們的聲音錄進去。”麥克風在柔軟的床上有滾動的傾向,伊佐子一邊用手摁住,一邊說道。

“哎!你還做這麽下流的事啊。”

“有什麽不好的,這是我倆的私密話啊,又不會放給誰聽的。”

“這個錄音是給我們聽的?”

“是啊,每來一次就聽一次。看看你,因為石井的話醋勁大發,興奮莫名,無不無聊。倒不如把我倆愛的低語、呻吟、大叫、喘息錄下來聽,這樣更刺激。”

“真叫人吃驚……這麽小的錄音機能把很輕的聲音清楚地錄下來嗎?”

佐伯似乎也來了興趣。

“當然了,據說最近的產品靈敏度好了不少,只要調節音量,就能把播放的聲音提上去。”

“誰會把聲音放這麽大聽啊?”

“也是,可以就我們兩個人放低聲音聽,就像聽小夜曲一樣。好了,你快把燈關上,我要打開錄音功能了。”

“……總覺得有點難為情。”

“你這種人還會害羞,也太奇怪啦,又不會給別人聽,只是拿來讓我們以後一邊聽一邊樂呵的。你看我這主意不錯吧?我想到了這個,從家裏出來時特地把以前買的錄音機放包裏了。這種小錄音機往手提包裏一放,總能藏得住的。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心裏有點兒慌呢。”

伊佐子拉住佐伯的一只胳膊,不料麥克風卻因為床上的皺褶和凹坑滾動起來。

“放不穩啊。”

“沒關系,就算滾來滾去,聲音也錄得進去。好了,快把燈關了!”

燈滅之前,伊佐子觀察了一下麥克風的安定性。

黎明前,四點左右。

信弘一如既往地準時在三點半醒了過來。有時他趴在床上抽煙,有時他則一個人直勾勾地盯著黑暗的天花板。這種時候他可能會想起過去的事。然後他會起身上廁所。他去走廊時的腳步一向安穩緩慢,從廁所回來鉆進被窩,一時之間也睡不著,就會打開燈,再讀一遍放在枕邊的昨天的朝刊或晚刊。第二次合眼往往是在六點左右,一睡就會睡到九點。這是信弘的習慣。

從廁所回來時,悄悄看一眼妻子的房間,曾經也是習慣中的一部分。直到三個月前為止,信弘還會偷偷潛入背面二樓的樓梯。差不多從三個月前起,他停止了這樣的舉動。因為伊佐子一直都在她的房間睡覺。

然而,今天的黎明之前與往常不同。從廁所回來的信弘在走廊上停下了腳步。他站著,側耳傾聽。深夜的濃重氣息與寂靜仍滯留於宅中,紋絲不動。信弘從中聽到了什麽。

他發出了喘息般的呼吸。很久沒有這樣的情況了。他慢慢地沿著走廊來到妻子的臥室前。裏面很黑,拉門被打開了一半。妻子不在。

信弘走向二樓的樓梯口。要走到那裏,需再在走廊裏拐兩個彎。走廊上方亮著小電燈。信弘對這裏輕車熟路。

走到樓梯下時,聲音變得清晰了。兩個聲音正在一起高聲歡笑。信弘咽下好幾口唾沫,為撫平情緒休息了一會兒。瘦弱的腿有些顫抖。男人和女人的語聲從上方傳來。談不上是語聲,是話音,卻又像是咂嘴聲。

信弘登上樓梯,一格又一格,手搭著階梯,四腳著地似的向上爬去。衰弱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他時不時擡起一只手伸到眼前,像是要驅趕自己的劇烈喘息。終於,他爬到樓梯的盡頭,進入了房間。這裏一片漆黑。房間平時不用,堆滿了各種廢棄物。裏處還有一間屋子。說不清是語聲還是雜音的動靜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伊佐子站在樓梯口邊上,看著信弘爬到頂端。信弘已經走進二樓外側的房間。那裏和三個月前的樣子有所不同。伊佐子在入口附近擺上舊衣箱和廢棄的碗櫥,縮小了空間的寬度。其他地方則用破爛填滿。要靠近裏面的屋子,那個空間就是通道。碗櫥裏塞滿了舊瓷器,重得無法用手推動。走近裏屋時,必須側著身子,擦著衣箱和碗櫥,鉆過那個狹小的空間。信弘胸板不厚,能做到這一點,但也無法迅速穿越。只要穿過去,前方就是一片開闊。

在樓梯口,伊佐子算著時間,心想信弘就快勉強鉆過那個狹窄通道了吧——他會在裏屋聲音的引誘下,氣喘籲籲地穿行。那卷錄音也馬上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