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7頁)

“可是,你家有你丈夫在啊,被抓現行可就完了,那跟旅館完全不好比。”

“老爹抓我們的現行?就憑那老頭?”伊佐子從喉嚨深處發出了笑聲,“不要緊的,他沒那個精力。”

“沒那個精力?”

“是啊,他身子骨很弱。在醫院的時候,他一天到晚都躺著,腳底下還不怎麽穩當。而且,生病期間他不能吃油膩的東西,需要控制飲食,肚子撐滿的話,胃的負擔太重,心臟會吃不消。所以呢,怎麽看他都沒有跑上二樓的精力和體力。”

“回家後也一直在節食嗎?”

“是啊,是你哥醫院裏的大夫這麽建議的。”

“你丈夫肯定餓得不行吧?”

“只好讓他忍耐了,這也是為他身體著想嘛,控制飲食也是沒辦法的事。”

“唔,處於饑餓狀態啊。”

佐伯嘀咕著。伊佐子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過了他的臉龐。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正在二樓做奇怪的事,心裏憤憤不平,還是會上來啊。”

“那個時候他已經睡著啦!”

“如果他半夜醒來,發現妻子沒睡在身邊,怎麽辦?就算是澤市,看到老婆半夜不在也會受不了吧。”

“……虧你還把凈琉璃搬出來了,看你這麽年輕,居然還知道這種老派的玩意兒。”

“這是常識。你先別岔話,如果你丈夫突然出現了,你打算怎麽辦?”

“哎呀,他做不出這種事。老爹可是很紳士的,不是那種直來直去的人,他會理性思考,很好地克制住自己。”

“也就是說,是注重體面的英國紳士型了?”

“是不是英國型我不知道,反正很能忍是肯定的。”

“很能忍啊,原來如此!”

“少發這種奇怪的感嘆!”

“可是,再能忍也有個限度。這得看具體情況。二樓的這個事和日常生活裏的事是不一樣的。”

“你是說他會大發脾氣罵人?這樣的話,他馬上就會心臟病發作。像憤怒、亢奮之類的情緒沖動,對心肌梗死是最不好的。老爹也聽醫生講過這個,心裏應該明白。”

佐伯緊繃著臉。伊佐子再次觀察他的表情。佐伯一動也不動,只說了個“煙”字。

伊佐子又一次在毛毯下弓起身子,從茶幾上取來一支新煙,深深吸過一口後交給了佐伯。飄浮於台燈微光之下的煙,在另一側墻上的鏡子裏升騰起來。即使在床上也看得十分清楚。

“我會去你家二樓的。”佐伯拿出煙嘴,說道,“也許能給夫人帶來助益。”

只有伊佐子明白這個“助益”的意思,她的雙眸在垂發的遮蔽下熠熠生輝。

“是嗎,好開心啊!”伊佐子沒去抓男人的胳膊,“你有這個心就好,我沒你可就活不下去了。我也不強求,但一個星期你得來兩次。你想回去的時候,我就放你早回去,不會強留。你也是有家室的人,我不會讓你犧牲那麽多的。我們兩個畢竟都是成年人啊。只要能瞞住周圍的人就行。我呢,也不想給老爹添麻煩。雖然我感覺不到他的魅力和愛情,但他確實對我很好。”

其實,這番話故意偏離了核心。伊佐子察知“助益”的含義,表達了自己的喜悅之情,但她心裏想的卻不是這些與愛情相關的東西。佐伯承諾的並非共築愛情、共赴愛欲,而是幫助伊佐子實現她一直期待的某種可能性。在這種情況下,實現期待的手段並不構成犯罪。進而,如果此“助益”含糊不明,需以結果才可判別,那麽就連“幫助”這個詞也是不確切的。伊佐子敏感地讀取了佐伯話中的深意,以完全不同的另一番話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日。

出院後的第四天,丈夫情況良好,實乃大幸。

人又瘦了一點兒,所以心臟負擔也減輕了。我盡量不讓他吃撐。雖然丈夫很抗拒,但唯有這一點只能請他忍耐。營養劑我則一頓不落地讓他喝著。除了醫院給的,我還在市面上買了兩種,讓他一起服用。

沙紀改為上下班後,我這邊一早一晚都變忙了。一到六點沙紀就會早早走人。看來她正在享受“自由”。以前她會收拾收拾屋子,為明天的事做點兒準備,總會幹到很晚,現在可能是急著想回家,一到傍晚就心神不定,做事也馬虎起來。沒辦法,這就是丈夫所說的“時代”洪流。

為了感謝院長、主治大夫和護士們在住院期間的照料,我送去了一些禮品聊表心意。主治大夫就飲食問題再次提醒我說,胃撐得太飽必會壓迫到心臟。

哪知我一回家就聽說,沙紀給丈夫做了雞肉飯,讓他吃得很飽,副食做的還是炸豬排。這叫什麽事啊!丈夫倒在床上一個勁兒地哼哼。我嚇了一跳,接著又悲傷起來。我把沙紀叫來問話,她辯解說是老爺抱怨肚子餓,讓人看著可憐。對她的無知我真是無話可說,只好耐心地給她講道理。沙紀對情況一無所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我也不能任由她好心辦壞事,所以好好教育了她一通。說得太難她也聽不懂,於是我就舉了個例子:有個病人剛做完盲腸手術,正處於恢復期,不能飲食,他訴苦說肚子實在太餓了,護理的人覺得可憐,就切了一點點香蕉給他吃,結果導致病情惡化而死亡。這件事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聽了這個,沙紀好像才完全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