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7頁)
“嗯,怎麽說呢,不試一下的話誰也說不準。”
“不過,有時你可以把速記員叫到公司去啊。你的辦公室應該很安靜吧?”
“嗯,話是這麽說……”
信弘的回應顯得十分躊躇,他將手伸向臉龐,慢慢地摘下眼鏡,仿佛是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就算是我的辦公室,畢竟是在公司,不能因為這種私事就讓速記員進去,而且我也靜不下心啊。當然,隔三岔五地去一次應該不要緊。”
為什麽到現在才想寫自傳?而且好像非常熱心。信弘用手輕揉著眼部,也許是因為剛摘下眼鏡,感覺眼睛比較疲勞吧。突然,伊佐子覺得這個人怕是活不長了,他的手背也幹癟了。
伊佐子常常會因為某件事想到自己和信弘的年齡差。即使差了三十歲,信弘若是長壽,多活一年自己就多老了一歲,前途也會漸漸狹窄。話雖如此,現在馬上就死也不成。不知為何伊佐子認為再過三年最理想。她總覺得自己的快樂、對未來的設計以及所有利益都貫注在了這三年之中。
接下來的三年,必須設法讓這個年老的保護者保住生命。為此伊佐子打算容忍寫自傳這麽一點兒消遣活動,姑且把它當作一種營養劑。此外,這麽一來,她自己也能享受到獲取自由時間的權利。
“好吧,那就把速記員叫到家裏來。”伊佐子精神一振,連聲調也變了。
“一天也就兩三個小時嘛,不用搞得興師動眾。”
“要是弄到了傍晚,給人家做個飯什麽的,沒問題。不需要特別的設備嗎?”
“啊,那倒不需要,用現成的書桌就行了。”
信弘的臉色也顯得明朗了。
“什麽時候開始?”
“說不準。要等我今天和那個男的商量好,聽了對方的回復後再說。我這邊也不是很著急。”
出租車到了。
“是嗎。”信弘聽到通知,精神飽滿地“嗨喲”一聲,手撐著榻榻米站了起來。
伊佐子跟著他走到玄關附近,就在這時,身後的電話響了。
“沙紀,你來照看一下老爺。”
信弘腳步一頓,多半以為電話是打給他的。伊佐子忙稱和服店說好今天會打電話過來,她向女傭遞了個眼色,返身回了屋。信弘的腳步聲朝玄關而去。
伊佐子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是夫人嗎?”是昨天那個浜口的聲音。
“是。”
“我照您的吩咐,給您打電話來了。”
伊佐子眼前浮現出浜口那長發之下面無表情的平板臉。
“謝謝。”
伊佐子一只耳朵聽著玄關的動靜。那裏傳出了硬物觸碰地面的聲音,信弘好像正在穿鞋。
“那我詳細地說一下石井的情況和他要轉達的話……啊,現在沒問題吧?”浜口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問道。
“啊,確實有一點兒……”
“那就等一會兒再打?”
伊佐子沒有馬上回答,耳朵依舊貼著聽筒,片刻後響起了玄關格子門開啟的聲音。
“喂喂?”浜口呼叫道。
“啊,可以了。你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伊佐子的語聲變得輕松自如了。直到出租車駛離為止,沙紀應該都會在玄關待著。
“昨天我跟您說過一點兒,石井涉嫌傷人致死進了局子,今天早上這家夥告訴我,他已經坦白承認是他擊殺了乃理子。據說這麽一來,就要轉為殺人嫌疑了。我有個熟人是那家警署的警官,剛才打電話問了才知道是這麽一回事。”
伊佐子心中湧起的第一個擔憂是,石井的供述裏有沒有出現自己的名字。
汽車開動的聲音傳來後,女傭沙紀回了屋,看見伊佐子握著聽筒,就直接繞道去了廚房。
“警察那邊怎麽說?”
“這個麽,說了很多……麻煩啊,在電話裏說得花很長時間,而且也說不清。”
“去外面也行啊。”
“去外面也……乃理子的死法,我們也覺得有點兒奇怪。”
“石井君要你傳的話也是這個嗎?”
“這倒不是。他說希望夫人您能給他請個律師。”
“律師?”
“是啊。石井被刑警拖走時,瞅了個空和我耳語了幾句。因為當時我正好在他房裏。”
看來事情復雜了,而且所謂的請律師,多半是想讓自己掏錢。原來如此,光靠電話確實說不清。
“你現在在哪兒?”
“在我住的公寓附近。我打的是公用電話。如果從公寓打,會被其他人聽到的。”
“好吧,那我就去你那邊。不是去你的公寓哦,而是開車去五反田站前,你在那裏等我。現在我馬上收拾,準備出發。”
“明白了。這下雪天的,真是不好意思啊。”浜口說這話時口吻像個中年人。
浜口上身套一件皮夾克,腳下穿著長筒膠鞋,一副挨寒受凍的模樣,站在五反田站前東張西望。長發顯得他額頭狹窄。眉毛是垂著的,眼睛又細又長。因為張著嘴的緣故,越發顯出了下巴的短。浜口光顧著往旁邊看,連伊佐子的車越過別的車來到他跟前,他也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