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杜爾/1985年1月3號,淩晨4點12分

蠢!怎麽會搞成這樣!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那個紅發村姑,他本來是來幫她忙的!居然還少付錢;明明說好兩千美元的,信封裏卻只有八百一十二美元七十五美分。這真是太卑鄙、太愚蠢、太小心眼了,整晚都是。

這真是太慘了。都怪自己太馬虎、太自大、太任性了,所以才會……還有她也太隨便了!大部分人對於自己要怎麽死這件事總是吹毛求疵,但是她只要求不要溺死。他大可像以前一樣,挑個簡單的辦法下手。錯就錯在他貪杯,到酒吧喝了點小酒,其實這也沒什麽,酒吧裏多的是卡車司機,沒有人會好奇他的存在。但是說來也巧,她丈夫也在那家酒吧,這家夥獐頭鼠目、混球兒一個,卡文不知不覺就開始偷聽這家夥想幹什麽勾當。關於他的傳聞很多,據說天家的農場就是敗在他手上,他毀了自己的家庭,還欠了一屁股債。於是,“英雄”卡文·杜爾心想:就這麽幹!

在門口一刀把那個紅發村婦刺死,嫁禍給路尼,讓這家夥吃點苦頭,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渣就交給警方嚴刑拷問吧!讓他知道凡事都要付出代價。反正這個案子到最後一定會被判為意外,就像他之前犯過的案子一樣,不是判為車禍斃命,就是墜機身亡。之前在阿肯色城,他把一名男子活埋在自己種的麥子裏,讓整起案件看起來像是機器失靈導致的意外。卡文殺人的手法是跟著季節走的:春天是溺斃事件,秋天是打獵意外,1月則是搶劫的大好時節,這時聖誕節剛過,而新年像在嘲笑你的人生毫無進展。唉,人到了1月,脾氣總是特別暴躁。

那就一刀刺進她的心臟吧,快速解決。博伊獵刀可在三十秒內結束她的性命,聽說這種死法不會給死者帶來太大的痛苦,只是會很震驚。斷氣之後,她姐姐會是第一個發現她屍體的人。她還打電話要姐姐第二天早一點過來。就這方面,她設想得挺周到的。

卡文必須趕快回家,回到堪薩斯州和內布拉斯加州的交界,一進家門就先洗頭。他已經用雪洗過一遍,凍得他頭發都冒煙了,但還是黏得要命。他不應該讓血沾到身上的,這下非得洗幹凈不可,他還可以聞到整輛車裏彌漫的血腥味。

他在路邊停了車,雙手在手套裏猛出汗。他似乎看到一個小孩子在前方的雪地上奔跑,但最後明白他看到的是剛才被他殺死的小女孩——矮矮胖胖的,兩條辮子一邊跑一邊甩,他差點沒嚇壞了。在他眼裏,她不是小女孩,而是待宰的獵物。雖然他不想對她下毒手,但是他不能被看見,他必須先保護自己,他不能讓她吵醒其他孩子——他知道不止這一個小孩,也知道自己狠不下心殺光他們全家。殺人不是他的任務,助人才是。

他看到小女孩拔腿逃跑,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把斧頭——他也沒看到獵槍,但斧頭比較安靜,他想:至少我可以讓這一切安安靜靜地結束。

或許他是瘋了吧,竟然對一個小女孩發那麽大的脾氣;他也恨那個紅發村婦,恨她把事情搞砸了,恨她怎麽沒有一刀斃命。她人生的最後一刻就這樣在驚恐中度過,眼睜睜地看著災難降臨自己家中,而不是像她預想的那樣死在他懷裏——她的頭靠著他的胸膛,鮮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

這是卡文·杜爾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殺人兇手。他整個人倒在椅背上,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