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比·天/現在

十三天過去了,警方還是沒有黛安卓和克麗思朵的下落,也找不到物證證明黛安卓和蜜雪的死有任何關聯。

於是搜索行動取消,改以縱火案處理,整件案子就此作罷。

萊爾到我家來跟我一起看垃圾節目——這是他的新嗜好。我答應他,只要他不吵不鬧,我不介意他來我家。

盡管我耳提面命,叮囑他在我家不準多話,可是他沒來我家的那幾天,我卻很想念他。這一天,我們正在看某台的真人秀節目,內容相當荒謬;萊爾突然挺直腰杆,說:“喂,那不是我的毛衣嗎?”

我身上穿著套頭毛衣,是我在他的汽車後座發現的,這件他穿起來太緊了,給我穿還好看一點。

“我穿起來比你好看。”我說。

“哎呀,麗比。你想要跟我說不就行了。”他轉頭回去看電視,屏幕上有兩個女人像動物收容所的流浪狗那樣大打出手。“麗比神偷,可惜你離開黛安卓家的時候,沒有順手牽羊一下,例如她的梳子。這樣我們就有她的DNA采樣了。”

“哈!神奇DNA是吧!”我早就不相信什麽DNA了。

電視上的金發女孩正在扯另一個金發女孩的頭發,還把人家推下樓梯,我換了台,改看動物頻道的鱷魚特輯。

“啊!啊!我的天啊!”我匆匆忙忙離開客廳。

回來的時候,我啪的一聲把黛安卓的口紅和溫度計擺在桌上。

“萊爾·沃斯,你真是太聰明了!”我上前抱了他一下。

“這個……”他遲疑了一下,接著笑出聲來,“哇!聰明是吧!麗比神偷覺得我很聰明是吧!”

“當然!”

這兩項證物上的DNA都跟蜜雪床單上的血跡完全吻合。搜索行動再次展開。難怪黛安卓抵死不承認自己認識班恩。科學一年比一年進步,比對DNA越來越簡單,所以隨著時間流逝,她非但不覺得輕松,反而越來越提心吊膽。很好。

警方在得州阿馬裏洛市的一家低級酒吧逮捕了黛安卓。雖然克麗思朵仍然不知去向,但至少黛安卓已經落網,當時總共出動了四名警察才把她架上警車。現在黛安卓入獄了,卡文·杜爾招供了,就連某個騙錢的貸款經紀人也落網了——倫恩·韋納,光聽到這個名字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事到如今,你覺得班恩總該出獄了吧?但是沒那麽容易。黛安卓還沒招供,在她受審之前,警方還是會羈押我哥,而時至今日,他依然拒絕把黛安卓牽連進來。

到了5月底,我終於下定決心去探望他。

他神色憔悴,整個人略微浮腫。我坐下時,他虛弱地對我笑了笑。

“不知道你還想不想見我。”我說。

“黛安卓總覺得你遲早會找到她。她一直都這麽想。看來她想的沒有錯。”

“我想也是。”

我們似乎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這二十五年來,班恩每天都在保護黛安卓,沒想到卻毀在我手裏。他看起來很懊惱,但是並不難過。或許他也暗自希望她有朝一日會曝光。算是為了我自己,我心甘情願地這樣相信!有些問題不要去問,事情會簡單許多。

“你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班恩。你敢相信嗎?你就要出獄了!”其實一切都還不確定。發現蜜雪床單上的血屬於黛安卓當然很好,但如果她能親口招供更好。反正我還是懷抱著期望,期望班恩能夠出獄。

“能出獄也不錯啦。”他說,“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我想二十五年也夠了。這麽多年來我總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我想也是。”

萊爾和我從黛安卓的描述中拼湊出那晚的經過:她和我哥來我家收拾行李準備私奔,但不知什麽事情壞了她的計劃,所以她才會殺了蜜雪,班恩卻沒有出手阻止。我推測是蜜雪發現黛安卓懷孕,知道她和班恩有了愛的秘密結晶。至於細節,總有一天我會向班恩問個明白。我知道現在問他是不會有答案的。

我們兩個天家人面面相覷,各懷心事,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吞了下去。班恩抓一抓手臂上的青春痘,他刺的“波麗”的“麗”從袖口底下露出來。

“嗯,克麗思朵。可以跟我說一說克麗思朵的事嗎,麗比?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聽到各種說法。她做錯事了嗎?很過分嗎?”

啊哈,這下輪到班恩想知道在那間孤立在城外的冰冷房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摸一摸臉頰上那對淚滴形狀的、被熨鬥蒸汽管燙傷的痕跡。

“她躲避警方的追捕躲避了那麽久,可見還挺聰明的。”我說,“黛安卓死也不肯透露她的下落。”

“誰問你這個了。”

“該怎麽說……我想她是在保護她媽媽吧。黛安卓說她把一切都告訴了克麗思朵,我想這是真的。她真的什麽都跟女兒說——蜜雪是媽媽殺的,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知道自己媽媽是殺人兇手,這對小孩子的影響有多大啊!她一定很困惑,想合理化這件事,還剪下死去親人的照片,甚至把死去姑姑的日記來來回回讀到都能背誦了,她可以從任何角度來解讀這件兇殺案,準備好隨時替媽媽辯護。接著,我出現了,而克麗思朵卻說漏了嘴。她能怎麽辦呢?努力補救唄。這我還挺能理解的。我這次就放過她!犯不著因為我害得她也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