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格雷厄姆·博伊德開著車飛快地離開了那個地方。在那裏,有兩具屍體躺在一個詭異的度假屋裏,自己妻子的衣服扔在另一處度假屋裏,她的汽車則掉進了那個黑魃魃的湖底。

他想把那些場面都扔在腦後,卻怎麽也擺脫不了。

今晚他本來是想著要去找桑德拉的,然後去傑傑酒吧【注】小坐一下,喝點酒——這樣就可以坦然地告訴布琳,他去打牌了。

【注】:傑傑酒吧,英文名是JJs。

可是,天哪,什麽事都變了……他從未經歷過像這樣的一個夜晚。

他瞥了一眼後視鏡,見有輛警車跟在他後面,而且越來越近,開得非常快。格雷厄姆瞥了一眼速度計。都開到85邁了。

他又往前開了半英裏,然後停了下來。他把身子伏在方向盤上,不由自主地用他有力的雙手抓緊了方向盤上的塑膠。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警服的警官來到駕駛員一側的側窗旁。格雷厄姆做了個深呼吸,從裏面爬了出來。他走到那個警官面前,來人是埃裏克·蒙斯。格雷厄姆握了握他的手。“謝謝。真的很感謝。我知道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其他人是不會明白的。”

“是有點不合常理,不過我相信你的判斷,格雷厄姆。”

格雷厄姆拉上外套的拉鏈。他在卡車後面的工具箱裏找出一只手電筒和一把巴克獵刀。他一邊鎖上工具箱,一邊說,“我不能肯定我就是對的。一點都不能肯定。但就我對她的了解,她走的是這條路。”

“那獨木舟是怎麽回事呢?”

“如果她用了獨木舟,那就是一個套兒。是耍那些人。把船推進湖裏,然後步行離開。布琳討厭水。只要有可能,她絕不會用那種辦法逃生。”

她對湖和海不適應。他無法向蒙斯解釋,他的妻子還有很強的控制欲。

“我肯定希望你是對的,格雷厄姆……我要把這些狗娘養的都撕成碎片,”蒙斯嘀咕了一聲,眼睛裏閃著光。他長著一張圓臉,淺色的眼睛,細細的,一頭金色的短發。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而不是一個警官,格雷厄姆心想,他是不是在軍隊服過役,便問了一下。

“是的,先生,我是服過役。”隨後又承認說:“是在國民警衛隊。沒見過什麽大陣勢。”他聳了聳肩,淡淡地露齒一笑。

蒙斯接著問道,“從地圖上看,那兒有一個護林站,你看見了嗎?就在山頂湖附近。她為什麽不去那裏呢?”

“也許確實去了那兒。我沒有說我很肯定。但我想布琳會挑難走的路走,就像我說過的那樣。只有這樣,才能使雙方的力量得到平衡,兩個女人和那兩個正在追她們的男人。走小路,男人會走得更快。鉆林子,她有優勢。布琳是不會讓任何人占她的上風的。”

“女人打牌的時候就特難對付,見鬼。”

“我們不打牌,”格雷厄姆心不在焉地看著地圖。

然後他又看了看漆黑的森林。一輛車呼嘯著開了過去。若不是這輛車的話,整條公路上都是空蕩蕩的。

“你要是做警察的話,一定是好樣的,格雷厄姆。”

“我?”他冷冷地一笑。“不行,長官。”他敲了敲地圖。“這是若利埃小道。她會在這一帶離開這條小路。”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說,“然後往蛇河的方向去,順著蛇河直接到這兒,再去州際公路。”

蒙斯看了一眼那邊陡峭的山峰,那山勢在他們的下邊沒入了一片森林沼澤之中。“那可不好爬呀。你來過這兒嗎?”

“來這個公園?對,但不是這兒。年輕一點的時候喜歡徒步旅行。”格雷厄姆記得去年還曾幾次叫約伊跟他一起去徒步旅行呢。可那孩子總是不願意,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說,我幹嗎要去呀?格雷厄姆後悔當時沒有堅持。他相信他會讓約伊玩得很開心的。

想一想,是不是應該跟著直覺走。

又一想: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蒙斯對他說,他對這一帶挺熟。他和布琳來這兒參加過一次搜尋行動,行動結束的地方離這兒只有一英裏左右。

格雷厄姆注意到他用了“尋”這個字眼,那是“尋找屍體”的意思,而不是成功救援的意思。這位警官又說,“我還記得一些小路。是徒步旅行者和攀巖愛好者走出來的。有些地方還很平坦,但我們要去的地方大多是懸崖,有的有二三十英尺深,甚至更深,有的是走到旁邊才突然發現,所以走路的時候要注意腳下。”

格雷厄姆點點頭。他說:“我想她們會貼著河邊走,聽著河水的聲音,好把握方向。這就是說,她們會在峽谷邊緣附近的一處長五十到一百碼的地方。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我們不能大聲叫她們,這樣會暴露我們的目標……我們只能走走停停,留意我們的四周。說話可能只能耳語。警長說有兩個人在追她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