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別墅位於長島城,屬於皇後區的一部分,在伊斯特河邊,與曼哈頓和羅斯福島隔河相望。

到處都是聖誕節的裝飾——令人目不暇接——它們都連成一片,美輪美奐,人行道上的冰雪被清掃得幹幹凈凈。雖然剛下過雪,車道上停著的凱美瑞車卻非常幹凈。窗框上的油漆正被刮除,以便刷上一層新的油漆,旁邊堆放的磚頭應該是用於重新鋪路或者整修露台的。

這房子的主人剛剛有了些空閑時間,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

艾米莉亞·薩克斯推開外層的防風門,敲了敲裏面的門。

幾秒鐘之後,前門開了,一個五十八九歲的健壯男人眯著眼睛看著她。他身著一套綠色的絲絨慢跑服。

“請問是施奈德警探嗎?”薩克斯小心翼翼地用他以前的頭銜來稱呼他。她父親以前常說,彬彬有禮比槍杆子更有用。

“是的,進來吧,你就是艾米莉亞吧?”

用姓氏來尊稱別人,別人卻直呼你的名字。你總是得選好鬥爭的策略。她笑了笑,握握他的手,跟著他走進屋裏。黃昏時分的青黛光線裹著寒氣襲入室內,所以起居室讓人感到不太舒服,冷颼颼的。薩克斯聞到壁爐裏潮濕的煙熏味和貓的味道。她脫下外套,在吱呀作響的沙發上坐下。很顯然,那把從巴卡隆奇家具店裏買來的椅子一定是男主人的寶座——旁邊一共放了三個遙控器。

“我妻子出去了,”他說,然後眯起眼睛問,“你是赫爾曼·薩克斯的姑娘吧?”

姑娘……

“是的,你和他一起工作過嗎?”

“是的,共事過一段時間。一起訓練過,還在曼哈頓執行過幾次任務。他是個好人。聽說他的退休晚會搞得很隆重。持續了一整夜。你要喝蘇打水、白開水,還是別的什麽?對不起,這裏沒有酒。”他的話裏有某種語氣——連同因靜脈曲張而發出的鼻音——這讓薩克斯覺得,就像許多到了一定年紀的警察一樣,他也曾有過酗酒問題,但現在已處於康復期,這對他有好處。

“不用了,謝謝……只想問幾個問題。你在退休前,剛處理過一樁搶劫/兇殺案。受害人的名字叫弗蘭克·薩克斯基。”

他掃視了一下地毯說:“是的,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個商人。因遭搶劫而受到槍擊。”

“我想查一下档案,但沒找到,證據也不見了。”

“沒有档案?”施奈德聳聳肩,顯得有點吃驚,但不是很驚訝。“局裏的档案室……總是一團糟。”

“我想要找出事情的真相。”

“老天,我記不太清了。”施奈德撓了撓強健的手背,手背上因濕疹而產生的皮屑一片片往下落。“你知道,這類案子不會有結果的。根本就沒有線索……我的意思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一周之後,你就會完全忘了。你肯定也辦過這類案子。”

這個問題幾乎是在奚落她,表明他對薩克斯的評判,意思是她顯然是個新手,可能還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案件。或者正因為是新手,就連別的案子也沒查過。

她沒有回答,只是說:“把你能記得的情況告訴我吧。”

“我們在一個閑置的停車場裏發現他的屍體,就躺在他車子旁。身上沒有錢,也沒有錢包。槍就在附近。”

“什麽型號?”

“史密斯·威森手槍,被人處理過了,是把冷槍。槍體擦得很幹凈——沒有指紋。”

真有意思。這裏的冷槍指槍上沒有序列號。這些渾蛋想買那些無法追蹤的武器,所以他們都在街頭買貨。對於有壓印的槍支,你是不可能完全擦除序列號的——這是美國所有生產商都必須遵守的規定——但一些外國公司生產的槍械上則沒有序列號。職業殺手會用這種槍。而且,通常會把槍丟在犯罪現場。

“線人有沒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許多兇殺案的偵破都是因為兇手犯的錯誤,即吹噓他在搶劫中的大膽行動,誇耀他所偷得的物品。因此警方的線人通常會聽到些消息,並為了獲得警方的獎賞而供出兇手。

“什麽消息都沒有。”

“那個閑置的停車場在哪兒?”

“在運河旁,你知道那些大罐子嗎?”

“那些天然氣罐嗎?”

“是的。”

“他在那兒做什麽?”

施奈德聳聳肩:“不知道。他經營一家維修公司。我想可能他在那兒有個客戶。他也許過去看看客戶什麽的。”

“有沒有在犯罪現場發現什麽確鑿的證據?痕跡、指紋或者腳印?”

“什麽都沒找到。”他一直打量著她。他顯得有些困惑。他可能在想,原來這就是新一代的紐約警察,真高興我已經激流勇退了。

“你確定,這案子就像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嗎?真的是搶劫引發的兇殺嗎?”

他猶豫一下說:“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