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8頁)

這位新出道的警員曾告訴過薩克斯,他曾和妻子珍妮專門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到底要不要重返警察的工作?普拉斯基的雙胞胎兄弟也是幹警察這一行的,因此也給他出過主意。最後,他選擇接受治療,重返警察崗位。薩克斯和萊姆都很欣賞他這種年輕的熱情,所以動用了一些關系,盡可能多地安排他來參加他們的調查工作。他後來對薩克斯說了心裏話(當然了,這種話他從不會對萊姆說的):他之所以重返崗位,其中最重要的激勵因素,就是犯罪學家萊姆不願因為四肢癱瘓而停止工作,相反他積極執行康復計劃,堅持每天的治療。

普拉斯基沒穿“特衛強”防護服,所以他在黃色警戒線外面停下了腳步。“天哪!”他盯著眼前離奇的現場喃喃地說。

薩克斯心裏想,這種態度挺好的。她很高興看到普拉斯基有這種反應。為了保證效率,警察需要掌握分寸,既不能表現出職業的冷漠,也不能因為在工作中目睹恐怖場面而沮喪消沉。優秀的警察在整個工作生涯中,都能感受到一定的憤怒和震驚。薩克斯自己就每天竭力保持某種程度的恐懼感受能力。

普拉斯基告訴她,塞利托和其他警官正在詢問巷子周邊大樓裏的警衛和寫字樓經理,看是否有人見到或聽到襲擊的過程,或者是否認識西奧多·亞當斯。他又加了一句:“排爆隊還在檢查現場發現的時鐘,稍後會把它們送給萊姆……我會收集停在附近的所有車輛牌照。塞利托警探讓我這樣做的。”

薩克斯背對著普拉斯基,邊聽邊點頭。不過她對這些信息並不十分在意;目前它們並沒有什麽價值。她要勘查一下現場,同時試圖清理幹擾自己思緒的雜念。雖然從定義上來說,犯罪現場調查所涉及的都是沒有生命的對象,但這種工作又會產生一種令人驚奇的親近感;為了提高效率,刑偵警察必須在心理和情感上變成和罪犯同一類的人。恐怖的兇殺情景會在他們的想象中完整地展現出來:兇手當時在想什麽,當他舉起槍支、大棒或利刃的時候,他會站在什麽位置,他如何調整自己的姿勢,他是留在現場觀看受害者垂死的痛苦,還是立刻逃離,現場有什麽東西會吸引他的注意,誘惑他的是什麽,令他反感的又是什麽,他會采用哪條逃跑路線?這可不像制作嫌疑犯肖像那麽簡單——不是那種偶爾有用的、依靠多媒體特技制作出來的心理肖像描繪;這是一種藝術,用以挖掘犯罪現場的混亂場面,尋找寥寥無幾的、有助於擒獲嫌疑犯的黃金線索。

薩克斯正試圖變成另一個人——就是那個設計恐怖手段來置別人於死地的兇手。

她雙眼掃視著現場,上下搜索,左右兼顧:鵝卵石路面、墻壁、屍體、鐵杠……

我就是他……我就是他……我想到了什麽?我為什麽要殺死這兩個受害者?為什麽用這些手段?為什麽選擇現在下手?為什麽在碼頭作案,為什麽又在這裏?

但是其中的死因竟然如此的不同尋常,而且兇手的想法又如此迥異於她的推測,以至於她根本無法回答這些問題,至少現在回答不了。她戴上通話耳機:“萊姆,你在家嗎?”

“我還能在哪兒呢?”他反問道,似乎覺得薩克斯的問題很有意思。“我一直在等著。你在哪兒?在第二處現場嗎?”

“是的。”

“你看到了什麽,薩克斯?”

我就是兇手……

“一條小巷子,萊姆,”她對著耳麥答道,“一條送貨車走的死胡同。前面就沒路了。受害者的位置靠近街口。”

“有多近?”

“十五英尺,整個巷子有一百英尺長。”

“他怎麽會躺在那裏的?”

“沒有踩踏的痕跡,但他肯定是被人拖到遇害地點的;他的夾克和褲子下面都有鹽粒和泥漿。”

“屍體附近有沒有門?”

“有的。他幾乎就正對著一扇門。”

“他生前在那座大樓裏工作嗎?”

“不是的。我找到了他的名片。他是個自由職業者。辦公地址就是他公寓的住址。”

“也許他曾去那座樓裏找客戶,也有可能是附近的其他大樓。”

“隆恩正在調查。”

“很好。最靠近的門檢查過了嗎?罪犯有沒有可能躲在那裏等候受害者的出現?”

“有可能。”她答道。

“叫保安把門打開,我想讓你檢查一下門後面的情況。”

隆恩·塞利托在現場外圍大聲喊了起來:“沒有目擊者。大家都他媽的瞎了。哦,也都他媽的聾了……這巷子兩邊的大樓裏有四五十間辦公室。如果有人認識他,那也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找到知情者。”

薩克斯和萊姆商量了一會,然後傳達了這位犯罪學家的指示,讓人打開了屍體附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