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5頁)

“我沒有想那麽多。”她說,“我只是這麽做了而已……你為什麽用這種眼光看我?”

“別這樣,薩克斯,你知道自己適合到哪裏去。去街上。巡警、重案組或資源組,不管哪裏都好……但公共事務部?你在那裏會爛掉的。對某些人來說那是件好差使,對你卻不合適。別這麽快就放棄。”

“哦?你就沒有放棄嗎?伯格來這裏做什麽?”

“我的情況有所不同。”

她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是這樣嗎?不過,她還是先起身去拿面巾紙。等她坐回到椅子上時,才接著問道:“你就沒有放不下的過去嗎?”

“過去曾有過,不過現在已經釋懷了。”

“和我說說。”

“真的,那沒有什麽……”

“你沒說實話,我看得出來。別這樣……我都說了我的事。”

他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但他知道這不是非自主神經反射。他的微笑消失了。

“萊姆,快說吧,”她堅持說,“我很想聽。”

“好吧,那是好幾年前的一個案子,”他說,“我犯了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告訴我。”她為他們倆各倒了一指深的威士忌。

“那是一宗家庭謀殺案,夫妻兩人住在中國城的一幢公寓裏。丈夫射殺了妻子,然後自殺。我沒花多少時間就做完了現場勘察,我做得很快,結果犯了一個典型的錯誤——在還沒看到現場之前,我就對現場發生的事件有了先入為主的判斷。我找到一些纖維,無法判斷來源,但我斷定是這對夫妻從外面沾回來的。我還發現了子彈的碎片,但沒和現場找到的槍支比對。我也注意到擊發的痕跡,但沒有反復檢查以驗證手槍擊發的位置。我做完檢查,簽上名,就回辦公室了。”

“後來呢?”

“那個現場是被精心設計過的。這實際上是一宗搶劫謀殺案,而且罪犯還沒有離開那間公寓。”

“什麽?他還在那裏?”

“在我離開現場後,罪犯從床底下鉆出來,開始拔槍掃射。他殺了一名鑒定技師,射傷一名醫護助理,然後沖到街上,和一組聽見呼叫趕來支援的巡警發生槍戰。罪犯被巡警射中,後來傷重死了,但他也射殺了一名警察,打傷了另一個。他還開槍射殺路人,當時剛好有一家人從中國餐館用完餐出門回家,罪犯拿其中一名小孩當人體盾牌。”

“哦,我的天啊!”

“那家的父親名叫科林·斯丹頓,一點兒沒有受傷,而且還受過戰時醫護訓練——急救中心的醫護人員說,當時他有時間足以搶救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只要他能及時幫他們止血。但是,當時他嚇傻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妻兒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

“天啊,萊姆,但這不是你的錯,你……”

“讓我說完。這件事還沒完。”

“還沒有?”

“那個丈夫回到紐約北部的家中不久,整個人就崩潰了。他被送進精神病院,在裏面待了很長時間。他試圖自殺,被醫護人員關進防止自殺的特別監護所裏。起初,他想用一張紙割腕——一本雜志的封面紙。後來,他又溜進圖書室,在管理員的衛生間裏找到一個玻璃杯,打碎後用碎片割腕。醫護人員把他搶救過來,又讓他在醫院裏多住了一年。最後,他出院了。但一個多月後他再次自殺,這回用的是刀子。”萊姆冷冷地補上一句,“這一次,他成功了。”

宣告斯丹頓死亡的訃告,被奧爾巴尼市的驗屍官傳真到紐約市警察局公共事務部。那裏有人把這個消息通過內部郵件轉寄給萊姆,隨信附了一張便條:供你參考——我想你會感興趣。那個人這樣寫道。

“接著是內務部的人來調查我,鑒定我的專業能力。他們指責我有失職守,我以為他們會開除我。”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靜了一會兒。“你要告訴我,你已經對此不再感到愧疚?”

“再也不了。”

“我不相信。”

“我花了時間,薩克斯,我在這個陰影下生活了很長時間。不過最後我還是拋開了,如果不這麽做,我怎麽繼續工作?”

過了好一陣,薩克斯才開口:“我十八歲的那年被開了第一張罰單,超速駕駛。我在限速四十英裏的地方開到九十英裏。”

“嚯。”

“爸爸說他會代我繳罰單,不過我以後要還他,還要加利息。但你知道他還對我說了什麽嗎?他說他會懲罰我隱瞞闖紅燈和莽撞駕駛,但超速這一節他可以諒解。他對我說:‘我知道你的感受,親愛的。當你移動時,他們就逮不住你。’”薩克斯對萊姆說,“如果我不能開車,不能移動,我也可能會這麽做——自殺。”

“我走過許多地方,”萊姆說,“但不常開車。近二十年來,我一部自己的車子都沒有。你開哪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