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5/5頁)

他剛才幾乎已經失去知覺了,但就像那混蛋折斷他手指的那會兒一樣,此刻他的意識又恢復了清醒。他突然想到已故的妻子——不知什麽原因,他想起他們過去的旅行。他們去過吉薩【注】、危地馬拉、尼泊爾,甚至還去過德黑蘭——就在大使館被占領前一個星期。

【注】:埃及東北部城市。

有一次,他們搭乘中國東南航空公司的航班,從北京起飛後不久,兩台引擎就壞掉了一台。伊芙琳當時把頭壓低,做出墜機姿勢準備等死,眼睛卻一直瞄著一份隨機贈閱雜志的文章標題。那篇文章警告說,飯後喝熱茶會影響健康。事後,在新加坡拉弗爾斯飯店的酒吧裏,她把這件事告訴他,兩人都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直到淚水湧出了眼眶。

他又想到歹徒冷酷的眼神,想到他的牙齒,他厚重的手套。

現在,在這個恐怖的由水構成的墳墓中,一陣難以承受的痛苦從他的手臂升上來,直達他的下顎。

這陣痛楚是來自折斷的手指還是受創的心臟?他也說不清。

或許兩者都有。

埃弗雷特閉上眼睛,直到這陣疼痛感消退後才又睜開。他望望四周,他被銬在一個已經廢棄的碼頭下的支柱上。一段朽木從碼頭邊緣突出來,指向翻湧的海水,現在兩者之間的距離不到六英寸,河上船只與新澤西工業區的燈火就順著這狹小的縫隙照射過來。海水已漫到他脖子下面,雖然他的頭部距離上面的碼頭只有幾英尺,但他被牢牢地銬在那裏,無法掙紮著向上爬。

從手指上又傳來一陣疼痛,痛得他昏了過去,頭部徑直紮向水裏。滿滿一鼻子的海水嗆得他不停地咳嗽,又逼著他清醒過來。

接著,月球引力又把海平面拉高了些。一個大浪打來,這個狹小的空間頓時被海水湮沒,一片黑暗。他迷迷糊糊地聽到浪花咆哮的聲音,還有他自己因為痛苦而發出的呻吟聲。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知道自己再也無力把頭擡離油膩膩的水面。他閉上眼睛,絕望地把臉貼在那根光溜溜的黑色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