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5頁)

“腳印呢?”薩克斯問。

萊姆檢視著她舉在手裏的腳印拓本。

“他穿鞋的方式很特殊。你看看腳掌下足趾跟部的位置,外側都被磨平了。”

“他是內八字?”托馬斯大聲說。

“有可能,但如果是內八字,鞋跟部分也應該有相應的磨痕,但它沒有。”萊姆研究著鞋印,“要我說,他是一個愛讀書的人。”

“讀書?”

“你坐到那邊的椅子上,”萊姆對薩克斯說,“身體伏向桌面,假裝你在看書。”

她坐下了,然後擡起頭。“還有呢?”

“假裝你在翻動書頁。”

她照做了,連續做了好幾次,才又擡起頭。

“繼續做,你現在看的是大部頭的《戰爭與和平》。”

她不停地憑空翻動書頁,頭越垂越低。過一會兒,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她自然而然地縮起腳,雙腿在足踝的位置交叉,鞋子只剩下外側邊緣的地方接觸到地面。

萊姆指出這一點。“托馬斯,把它加到一覽表上,不過最好還是加個問號。現在,讓我們看看指紋。”

薩克斯說那枚完整的指紋她沒有帶回來,那枚他們借以查出嫌疑犯身份的指紋。“還在聯邦大樓。”

但是萊姆對那枚指紋沒有興趣,他要看的是另一枚,薩克斯從德國女孩脖子上采下的那一枚。

“無法掃描,”庫柏宣布,“這枚指紋的完整程度連C級都不到,我無法對它做任何判斷。”

萊姆說:“我沒興趣比對指紋,我感興趣的是上面的道道。”在手指肚的正中央,有一道月牙形的痕跡。

“那是什麽?”薩克斯問。

“我猜是一道疤痕。”庫柏說,“是舊傷。傷口很深,有可能深達骨頭。”

萊姆回想著以前看到過的各種各樣的皮膚疤痕和瑕疵。過去,在秘書作業和電腦輸入還沒有普及之前,能由一個人的手部特征很容易地判斷出他是從事哪方面的工作:指尖變形的是手工打字員,手掌被縫紉機或補鞋針刺過的是裁縫或鞋匠,手指有凹痕或墨水漬的是速記員或會計,被紙張割破過手的是印刷工人……根據手上傷疤老繭的特征,能分辨出從事不同職業的人。

但是,眼下這個傷疤卻透露不出任何線索。

至少在目前毫無幫助。除非等到他們已經有了嫌疑對象,才能拿這個疤痕和他的手掌比對。

“還有其他東西嗎?膝蓋印。這是很好的證物,可以讓我們知道他穿什麽褲子。拿起來,阿米莉亞,舉高點!寬松型長褲。上面有很深的皺褶,所以是天然纖維。在這個季節裏,我敢說那一定是棉布,絕不會是羊絨。當然,也不大可能是絲,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穿絲質長褲了。”

“布料很薄,不是粗紋棉。”庫柏說。

“這是運動服。”萊姆得出結論,“托馬斯,把這點加到一覽表上。”

庫柏回頭看看電腦屏幕,又輸入一些指令。“那片葉子的運氣不佳,史密森研究所的資料庫裏找不到和它同樣的葉子。”

萊姆把頭靠回到枕頭上。他們還剩多少時間?一小時?兩小時?

月亮、泥土、鹽水……

他看見薩克斯一個人走向房間角落,低著頭,長長的紅發直瀉下來,幾乎垂到了地板。她正望著一個證物袋,緊皺眉頭,凝神沉思。萊姆自己也不知道曾有多少次擺出同樣的姿勢,一心想著……

“報紙!”她突然擡起頭喊道,“哪裏有報紙?”她的眼神充滿了狂熱,從一張桌子掃向另一張。“今天的報紙呢?”

“怎麽了?”萊姆問。

她從班克斯手上一把搶過《紐約時報》,快速翻閱著。

“那液體……內衣上的,”她對萊姆說,“會不會是海水?”

“海水?”庫柏注視著色譜分析儀列出的成分表,“有可能!裏面有水、有鈉、有其他礦物質,還有油、磷酸鹽。這是受到汙染的海水。”

薩克斯的目光與萊姆碰到了一起,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喊出:“漲潮!”

她拿起報紙,翻到氣象預報欄。上面有一幅月相圖,和在犯罪現場找到的那個圖案一模一樣。在這幅月相圖下,是今日的海潮漲落表。“再過四十分鐘,今天的海水就漲到最高潮了。”

萊姆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惱怒過,惱怒自己的失算。“他要把人質溺死。他們就在下城區的某個碼頭。”他絕望地望著曼哈頓地圖,這一帶綿延的海岸線足有好幾英裏長。“阿米莉亞,又到你開賽車的時間了,你和班克斯到西岸去。朗,你負責東岸,在南街海港一帶搜索。還有梅爾,趕快找出這片葉子到底是他媽的什麽東西!”

一道浪花打在他低垂的頭上。

威廉·埃弗雷特睜開眼睛,一股寒冷的海水立即湧入他的鼻腔。海水像冰一樣冷,他感到自己本來就有毛病的心臟正在吃力地搏動著,拼命要把溫暖的血液送到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