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5頁)

“托馬斯,你把這些都記下來了嗎?”

“是的,主子。”

“還有一個問題。”萊姆說。

多賓斯轉過身來。“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林肯。‘他為什麽要故意留下線索?’對吧?”

“沒錯。為什麽?”

“想想他做過的事……他是在對你說話。他和‘山姆之子’【注1】或‘十二宮殺手’【注2】那種漫無目標的連續殺人犯不同,也不是精神分裂病患,他是在和你聯絡——用你的語言,刑事鑒定的語言。至於為什麽……”他踱了幾步,目光又飛回到表格上,“我能想到的只是,他想分攤掉罪惡感。你看,對他來說,殺人是件很難的事,但如果讓我們也成為共犯,就變得簡單多了。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救出被害人,那麽他們的死,就會有一部分變成我們的過錯。”

【注1】本名David Berkowitz(1953-),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紐約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殺死六人,傷及多人,被捕後被判入獄三百六十五年。

【注2】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美國舊金山地區接連發生二十多多起恐怖的連環殺人案,一名自稱“十二宮殺手”(Zodiac-killer)的兇手,每次作案之後都會向警方和媒體發送含有密碼的信件炫耀他的殺人經過,並在信末留一個星象圖案標志,聲稱只要能夠破譯密碼,便可得知他的真實身份。然而“十二宮”系列案件至今未被偵破,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大的兇殺懸案之一。

“但這是好現象,不是嗎?”萊姆問,“這意味著他一定要留給我們可以解開的線索,否則,如果謎題太難,他就無法分攤掉罪惡感了。”

“呃,確實如此。”多賓斯說,他已經不再面帶微笑了,“不過,還有另一個變數需要注意。”

塞林托講出了答案。“連續犯罪行為會不斷升級。”

“正確。”多賓斯說。

“他還能出手更快嗎?”班克斯咕噥道,“每三個小時一宗,難道還不夠快?”

“噢,他會找到辦法的。”多賓斯又說,“很可能,他已經把目標鎖定在多個受害人身上。”這位心理學家眯起眼睛。“我說,你沒事吧,林肯?”

豆大的汗珠出現在林肯·萊姆的額頭上,他吃力地睜大眼睛。“只是有點累。對一個老殘廢來說,今天的刺激太多了。”

“還有一件事——系列殺人案中被害人的集體特征。但就這個案件而言,被害人的性別、年齡、經濟階層都大不相同。雖然都是白人,但在這個白人占大多數的城市,這實在算不上什麽特征。就目前我們知道的情況,還無法斷定他為什麽會選中這些人。如果可能的話,你必須搶在他前面掌握這一點。”

“謝謝你,特裏,”萊姆說,“再多坐一會兒吧。”

“當然可以,林肯,只要你歡迎。”

萊姆下令說:“讓我們看看從現場帶回來的證物。從哪裏開始?那件內衣?”

梅爾·庫柏把薩克斯從現場帶回來的那些證物袋聚攏到一起,他看著裝有內衣的那個袋子說:“卡特裏娜時裝公司的產品,”他大聲宣布,“百分之百純棉,彈性松緊,原料出自美國,裁剪和縫紉是在台灣。”

“你只看一眼就能說出這麽多?”薩克斯驚訝地說。

“不是,我是讀的。”他指著內衣上的標簽回答。

“哦。”

屋裏的警察全笑了。

“他是想告訴我們,現在他手上還有另外一個女性人質嗎?”薩克斯問。

“有可能。”萊姆說。

庫柏打開袋子。“不知道內衣上的液體是什麽,我先要做一下色譜分析。”

萊姆請托馬斯舉起那張帶有月亮相位圖的紙片,仔細研究。一塊像這樣的紙片,堪稱是完美理想的個性化物證。你可以將它和原來撕下的紙張相比對,得出的結果就像指紋一樣精確。當然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目前還沒有找到這張紙片的原始出處。萊姆懷疑,他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嫌疑犯很可能在一撕下這條紙片後,就把那張紙給銷毀了。但林肯·萊姆還是寧願認為他沒有這麽做。他願意假設那張紙就藏在某個地方,正等待被他發現。他總是用這種方法看待證物的來源:蹭掉一片油漆的轎車、失去指甲的手指、發射在被害人身上找到的那顆來復槍子彈的槍管……這些來源總是和嫌疑犯如此貼近,在萊姆的心目中,都帶有一種特殊的個性,有時傲慢專橫,有時冷酷殘忍。

也或許,是神秘難測的。

月相圖。

萊姆問多賓斯,嫌疑犯的行動是否有周期性的跡象。

“沒有。現在月亮並不是滿月,今天是新月的第四天。”

“所以月亮代表的是其他意義。”

“如果他想說的是和月亮相關的東西呢?”薩克斯說。她還挺自信,表述得也很恰當,萊姆心想,嘴上卻說:“好想法,阿米莉亞。也許他要說的是圓圈、是墨水、是紙張、是幾何、是天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