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5頁)

塞林托開始向多賓斯介紹案情。萊姆回想起過去和多賓斯一起工作時的情景——多賓斯從不做筆記,但他總有辦法把聽到的東西一字不漏地全記在他那覆蓋在深紅色頭發下的腦袋裏。

多賓斯踱步到墻上的表格前,在聽取塞林托的報告時,不時把目光向表格瞟上一眼。

他舉起一根指頭,打斷塞林托的話:“被害人,被害人……他們全是在地下被發現的。活埋、在地下室、在牲畜場的坑道。”

“沒錯。”萊姆證實。

“繼續說吧。”

塞林托繼續說下去,介紹拯救莫娜莉·格傑的詳細過程。

“好,非常好。”多賓斯心不在焉地說。接著他喊了暫停,又轉身面向墻壁。他岔開雙腿,兩手叉腰,凝神注視著那寥寥幾條關於嫌疑犯八二三的細節。“談談你的想法,林肯,你對他喜歡老東西這件事怎麽看?”

“我還不大清楚原因是什麽。到目前為止,我們得到的關於他的線索都和紐約的歷史有關:二十世紀初的建築材料、老牲畜場、還有蒸氣管道系統。”

多賓斯突然走上前去,用手在表格上一拍:“漢娜,告訴我關於漢娜的事。”

“阿米莉亞?”萊姆要求她回答。

薩克斯告訴多賓斯,嫌疑犯是如何沒來由地把莫娜莉·格傑稱作“漢娜”。“她說他好像很喜歡說這個名字,還用德語和她說話。”

“而且他下了一番工夫才綁架到她,不是嗎?”多賓斯提示道,“在機場利用出租車作案,對他來說是比較安全的,但躲在洗衣房裏……他一定有某種明確的動機,才非要抓住一個德國人不可。”

多賓斯把幾綹紅發纏繞在瘦長的手指上,然後在那張嘎吱作響的藤椅上一屁股坐下來,把兩腿在身前直直地伸得老長。

“好,我們就試著朝這方面思考。地下……這是個關鍵,它告訴我們,嫌疑犯在刻意隱瞞著什麽事情。這一點讓我想到歇斯底裏症。”

“他的行為一點也不歇斯底裏,”塞林托說,“他表現得相當冷靜,一切都經過精確的計算。”

“我指的不是情緒上的歇斯底裏。它屬於心理紊亂的一種,特征是當病人在生活中受到創傷時,他的潛意識會把這種創傷轉化為別的東西。這是病人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就傳統的認知來說,我們看到的歇斯底裏更多地表現為生理反應——嘔吐、疼痛、癱瘓。但我認為我們現在面對的是相關的問題。當創傷反應影響到病人的意識而非生理狀況時,我們稱它為心理分裂。具體表現為歇斯底裏性健忘、神遊現象和多重人格。”

“就像傑克和海德【注】?”

【注】:英國作家史蒂文森的小說《化身博士》中的主人公。善良的傑克醫生把自己當作實驗對象,結果導致人格分裂,每到夜晚就變化為邪惡的海德。

“哦,我並不認為他真的屬於多重人格,”多賓斯接著說,“真正被確診為多重人格的患者少之又少,而且都很年輕,智商也遠比這家夥低得多。”他揚頭指指墻上的表格,“他既狡猾又聰明,顯然是個有計劃的犯罪者。”多賓斯望向窗外,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很有趣,林肯。我認為你的這位嫌疑犯只在必要的時候——當他想要殺戮時——才會換成另一種性格,這一點十分重要。”

“為什麽?”

“兩個理由。首先,它告訴我們他的主要人格。他平日接受過的訓練——也許來自於他的工作,也許是從小的教育——是去幫助別人,而不是傷害他們。他可能是個牧師、顧問、政客或社會工作者。其次,我認為他為自己找了一份藍圖。如果你能找到這份藍圖是什麽,也許就可以搶在他前面制止罪行發生。”

“什麽樣的藍圖?”

“他想殺人的念頭可能已經出現很久了,但他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直到他替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效仿的對象。這個對象可能是從書上或電影中看來的,也可能是他現實中認識的某個人。他把自己認同為那個人,那人犯過的罪行,成為他準許自己大開殺戒的通行證。現在,我要由此做一點點推論……”

“說吧,”萊姆說,“盡管說。”

“他對歷史的癡迷告訴我,他的特質來自於過去的人物。”

“真實的人物嗎?”

“這點我不敢說。也許是虛構的,也許不是。漢娜,不管她是誰,一定是那個故事裏的角色,也一定是德國人,或是德裔美國人。”

“是什麽動機驅使他這樣做呢?”

“弗洛伊德認為這是出於——還能是什麽呢?——戀母情結下的性沖突。在今天,大家都能接受的看法是,這種失常的發展只有一個原因——是由某種傷害引起的。但這不一定就是單一事件造成的。它可能是一種個性上的缺陷,也可能來自於長期以來一連串的個人或事業上的挫折。很難講。”他盯著那張表格,兩眼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不過我真的希望你能抓住他,林肯。我很想有機會和他談上幾個小時。”